上个月,武汉一位网友在蛇山抱冰堂附近发现了一块旧石碑,上面隐约刻着一些字,笔锋非常“霸蛮”。
这块碑上说的是清代巡捕的衣服,大中小号,都是什么比例。
砖家们研究了半天,发现这块碑不是裁缝刻的。它的主人是晚清名臣张之洞。在报道石碑回到黄鹤楼公园时,武汉媒体用了一个字:
请。
1889年10月27日,前两广总督张之洞登上了一艘名为“粤秀”的轮船,离开了广州。在船上漂了33天后,他在武汉上岸,接了湖广总督的印。
从张之洞下船那一刻作为分界线,武汉进入了新的时期。在武汉,张之洞做了京汉铁路、汉阳铁厂。他还修建了河堤,拆掉了城墙,铺好了道路。
在他治下,武汉九省通衢,不仅成为这个帝国工业化的起点,也成了中国最大的商业中心。就连会所里的小姐姐,也会用外语招揽外国水手,让他们进来失当(sit down)。
今年是张之洞去世110周年。生命最后30年里,他先后掌管了中国三个最富饶的地区,但他留给家人的遗产,是一大笔债务。多年之后,他的棺木被打开,里面只有:
朝珠1挂,花镜1副,怀表1块,玉翎管1只,珠数枚。
武汉人很尊敬张之洞。北伐战争时,国民军一个湖北籍的连长,带着全连士兵到张之洞坟前鞠躬致祭。那时人们用流行歌曲歌颂他:
他日造成新汉口,大家都要感南皮。
武汉人会感恩,当然也会记仇。武昌起义爆发后,冯国璋猛攻汉口,为彻底消灭义军,国璋借风势命令士兵放火,繁华的汉口烧了三天三夜,化为一片焦土。
后来,不少老武汉在电视上看到冯巩的时候,会说:
个斑马,他屋里老头不是么好东西!
1
19世纪末,俄国西进策略遭到了欧洲列强的顽强抵抗。当时的俄国太子,后来的末代沙皇尼古拉要来远东旅行。东方的朋友们比较“友好”,尼古拉主动提出想去武汉看看。
那时的武汉,红旗招展,彩旗飘飘,人山人海,达到了中国近代城市化的顶峰。在一位英国学者的笔下,中国没有比汉口人口更密集的城市了:
放眼世界,也只有伦敦和江户能与之相比。
听说尼古拉要来,张之洞很高兴,他要让俄国太子直接来看天朝的大汉阳。他告诉正在建设汉阳铁厂的铁政局督办蔡锡勇:
炼铁炉要最粗的,烟囱要最高的!
驻英公使薛福成受命去采买炼钢炉,英国人说有酸式和碱式两种,你们把铁矿石和焦炭寄过来,化验一下再买吧。
张之洞告诉薛福成,什么酸式碱式,不差钱,都买回来。
一年后,尼古拉来了,他从汉江溯流而上,在汉阳登岸后,游览了“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
张之洞在汉阳晴川阁款待他时,带着辜鸿铭。
这是一次很硬的宴席,熊掌鱼翅应有尽有。尼古拉吟诵了普希金的诗,张之洞念了自己的诗。
虽然互相听不懂,但大家都夸辜鸿铭翻译得好。
从晴川阁下来,尼古拉参观了汉阳铁厂。傻大黑粗的风格受到了战斗民族王子的喜爱,他盛赞这是东方神迹。
尼古拉不知道,他看到的汉阳铁厂三年后才投产,汉阳兵工厂还没有动工,给他看的东西都是万国造。
汉阳铁厂投产后一直亏损。后来还是盛宣怀奉旨填坑,通过不断举债维持企业的运营。
但张之洞主持的广泛改革,改变了武汉的各个方面,是这座城市工业化的开端。他留下了这样的“东方芝加哥”:
大小工厂鳞次栉比,烟囱林立;工业码头连绵排列,驳船云集。
2
就武汉的商业而言,影响武汉的是另一群人。
张之洞是1889年12月到达武汉的。他坐着 “粤秀”号轮船从广州出发,在海上和长江上漂了33天。
根据当时的报道,这33天里,汉口的地价涨了15%。汉口的商人们翘首以盼,这里是地产商的天堂。
在地产商人中,囤地最多的是刘歆生。
刘歆生本来是法国印度支那银行的买办,他认定汉口注定要扩展,便开始押注不动产投资,不断收购汉口的地皮,包括无人问津的荒地。
张之洞到任武汉10年后,刘歆生手里已经握着汉口60平方公里的地皮。
1905年,刘歆生捐款60万两白银,支持张之洞修建张公堤,与此同时,他疯狂囤地。江水退去,这位开发商手中又多了一批住宅和商业土地。
张之洞治下,汉口的进出口额翻了一百倍,中国的贸易总额十分之一来自汉口。这种地方突然冒出大量土地,就不是几个小目标的问题了。
1907年,张之洞在刘歆生等商人的支持下,拆掉了汉口城墙,并在其遗址上修建了道路,建了一条宽阔的马路,后来成了中山大道。
刘歆生成立了自己的填土公司,进行一级开发,修建道路,然后招商引资,修建商业综合体。
后人算了一下,刘歆生以一己之力,修建了汉口36条街道。甚至英国人为了修路也要从他手里买地,为了讨好刘歆生,奏请维多利亚女王,将那条路命名为歆生路。
你包叔说:
幸亏他叫刘歆生,不叫刘班尼。
歆生路后来成了江汉路。直到现在,江汉路还是中国最长的步行街。修好路之后,刘歆生招商引资,让商人们在道路两旁修建商铺,以租金换产权,比万达“现金流滚资产”的模式早了两百年。
中山大道和江汉路到今天仍然是武汉的商业中心,两条最繁华的道路,都出自一个商人之手,实在罕见。
形势一年一变,环镇寸土寸金。后来,这条路的两旁相继生长出了南洋大楼、民众乐园、甲子饭店、汉口总商会。很多像刘歆生这样的富豪,支持地方官员修桥补路,帮助城市完成了现代化。
因水而建,因街而兴,因商而旺。毫不夸张地说,是地产商的旧改,造就了繁华的武汉。
3
1982年8月,《人民日报》头版发表社论《汉正街小商品市场的经验值得重视》,在张之洞和刘歆生操劳过的这个城市,中国最著名的商业街复活了。
汉正街当时的规矩依然很多。商户王仁昌想卖雨伞,但不被允许。一气之下,他专门去了青岛路小百货公司买了十把雨伞,然后带着发票去工商局询问:
在国营小百货公司买的伞,算不算小百货?
这就是执拗的武汉人。
市场这样一点点被执拗地撬开。汉正街、中山大道和江汉路的复兴,武汉后来有了4个商业上市公司,每年有15个购物中心开业,不过大部分是在汉口和武昌。
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一个五年计划,武汉长江大桥建成,连接了武汉三镇。伟人游泳时写下“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人们把这称为万里长江第一桥。
武汉三镇里,汉阳其实是最早修筑城邑的,也是三镇中最早的商业繁华地所在。1200年前崔颢登上黄鹤楼眺望时,眼前尽是汉阳景,汉口要到700多年后才“诞生”。
但2018年有机构评选了15条中国最繁华的商业街,刘歆生造的江汉路排名第三,仅次于上海南京路和北京王府井。
最近这些年,武汉也有了恒隆广场,首富砸了600亿建了楚河汉街,但是武汉至今连一家安缦酒店都没有。还有很多类似巴黎世家这样的品牌,用脚投票,离开了武汉。
几乎不会有奢侈品把中国旗舰店放在武汉,在这方面,武汉人很羡慕成都。
在遥远的成都,远洋把大慈寺周边改造成了“远洋太古里”,是近十年来中国商业地产的最大亮点。兽爷每次去太古里,都能明显感觉到自己是颜值洼地。你包叔说每次去都捂着腰子:
嘴里念着波若波若蜜,心里想着迪奥纪梵希。
很长一段时间,武汉人都在等一个类似项目的落地。有街就有市场,有街就有繁荣。
传言流传了好几年。2017年4月,远洋地产终于拿下了汉阳城区核心的归元寺地块,打造一个240万方的商业综合体。
同样的黄金地段,同样是古刹加商业,同样是开放式、低密度。归元寺上生长的这个项目,还将有更高端的写字楼、住宅和五星级酒店。
远洋把这个项目取名“东方境世界观”,即便对于开放了100年的武汉,这种低密度的开放式街区仍然是一个新面孔。
有武汉人在贴吧里悄悄问,这会不会成为中国中部的第一商业街?
武汉人喜欢这样的商业街,通透、开放,像本地女作家池莉在小说写的那样:
是一个可以睁着眼睛做梦的长夜,一个大家心照不宣表演的生活秀。
240万方的远洋东方境世界观完全建成还需要3年。一些古建筑也将因此复活,已经建好的第一批建筑,雍容现代。
好看的建筑就是这样,把城市最好的东西挖掘出来,然后通过无数细微之处的渲染叠加,一层又一层地撩拨着人的内心。
100年前,商业街就是这样让武汉成为了世界第三大城市,迎送全世界的商人。如今,远洋东方境世界观的雄心,也都藏在它的名字里了。
外地人通过它,深入了解武汉这座城;武汉人通过它,连接了全世界。这个新一线城市里,多了一个更时尚、更开放的城市生活走廊。
它就在汉水和长江的交汇口,与刘歆生们造就的江汉路遥相对望。
崇拜刘歆生的武汉人民曾经给他编排了一个故事,说刘拜会民国总统黎元洪的时候说:
都督创建了民国,我创建了汉口。
这当然是段子。
黎元洪死后享受了国葬,极尽哀荣;刘歆生死后不知所踪,最终被发现葬身于一个荒果园。那又怎样。大清都亡一百多年,仍有一代又一代武汉人接力,扛起这座城市的光荣和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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