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
小猪：懂懂，你们家兄弟姐妹几个？
懂懂：两个姐姐。
小猪：你们家超生了啊？
懂懂：我爹、我娘是游击队员，政策上有照顾！
小猪：超生游击队的吧？！
懂懂：嘿嘿……
小猪：80 年代，计划生育抓的很严，你咋成的漏网之鱼？！
懂懂：那时的计划生育，相对比较人性化，每当计划生育小分队来村里扫荡时，
村长就气喘吁吁的跑到我家，跟我娘说：“镇上来人了，让你去趟大队！”，我娘 心领神会了，抱着我二姐，领着我大姐，挺个大肚子，连滚带爬，藏到山沟里，
我姥姥则装扮成地下党，负责送饭，小分队抓不到人，只好把我们家扫荡一空， 连大门都给摘走了！
小猪：村长是卧底？
懂懂：是全村的卧底，在农村，思想比较封建，传宗接代是头等大事，生不出儿
子，誓不罢休，村长也理解，暗地里也负责打掩护，是真正的、合格的卧底！
小猪：80 年代，在农村，一家有几个孩子？
懂懂：多数都是三个，最少的有两个，最多的有七个。
小猪：以前在天涯论坛上看过一篇帖子，是介绍民间巫术的，讲的就是你们山东
那边的农村神婆，据说能预测孕妇生男生女？
懂懂：我们这里几乎村村都有神婆，我们村也有，也经常预测生男生女，准确率
高达 50%！我娘怀我的时候，神婆就下过定论：准是闺女！
小猪：神婆，为什么判断是闺女？
懂懂：因为我娘走路先迈右腿，生闺女的征兆！
小猪：哈哈……你出生时，发现是个男孩，你爹挺意外吧？
懂懂：农村有个迷信的说法，生孩子时，枕着稻草，垫着男人裤子，准生男孩，
那天夜里，我娘临产，我爹第一反应就是去找稻草和裤子！“生了，是个带把的！”
接生婆出来告诉我爹，我爹在院子里一蹦 2 米多高，兴奋的不得了！
小猪：你爹有打篮球的潜质，平时你爹对你挺娇惯吧？
懂懂：刚出生那段时间，还是比较娇惯的，我两个姐姐是喝玉米糊长大的，我是
喝奶粉长大的，那时的奶粉都是进口的，5 元一袋，工人工资才 20 元/月。
小猪：重男轻女！
懂懂：不过这洋奶粉差点要了我的命，有次，我娘从田里干活回来，发现我饿的
嗷嗷哭，我娘急忙给我冲上奶粉，我死活不喝，我娘用嘴一试，妈呀，竟然冲的 洗衣粉，农村人放东西比较凌乱，贵重物品一般都放到窗台上，我娘又不识字，
把贵重的洗衣粉当奶粉冲给我喝！
小猪：你小子命大！你爹从事什么工作的？
懂懂：正宗的、祖传的、资深农民，我爹这个人呢，不仅仅性格幽默，而且命运 也挺幽默的，读书时，学习成绩不错，眼看脱产在望，结果那年实行推荐制，他
出身不好（传言他有个舅舅在台湾），被 PASS 掉了！在家没啥事干，去城里考了 驾照，在基建营里开车，领导准备安排他转正，恰在此时，我二姐出生了，因为
超生回家种地去了。
小猪：你父母，平时吵架不？
懂懂：我爹不敢！刚要开始吵架，我爹就投降了，所以我从小到大，一次热闹没
看成，我娘比我爹大三岁，同村人，据小道消息称，他们俩是自由恋爱，感情很
不错，如今，每天晚饭后，两个人围村子散散步，回家后，我娘找个马扎，坐我
爹后面，看我爹在联众上打牌，赢了就开心，输了就嫌我爹笨！
小猪：你父母挺前卫的，还会上网。
懂懂：2004 年给他们买的电脑，装上了宽带，也没人教他们，都是自己摸索的。
小猪：你父母的主要经济来源，是靠进城打工，还是在家种地？
懂懂：我小的时候，特羡慕我同学，因为他们的父母在外面打工，回来的时候可
以给他们买好吃的，好玩的，而且平时也没人管他们，多自由，而我父母呢，一
年到头，就盯着那二亩地，所以我小的时候，总感觉父母没出息。
小猪：现在感觉父母有出息不？
懂懂：现在我们姐弟三个都成家立业了，有时聚到一起，谈到我们的老爹，甚是
佩服，他属于农民中的另类，很敢于创新，在 80 年代，种地主要以口粮田为主， 种点小麦、玉米，自给自足，而我爹不按常规出牌，他承包了大量土地，去种植 经济作物：西瓜大棚、黄烟……我们家的地，一直都是我们村里最多的，这个记 录一直保持到今天。
小猪：小时候，你也帮着干农活吗？
懂懂：那当然，而且是主力军！在我们家，农活第一，读书第二，我两个姐姐， 从六岁就开始下地干活，而且我们家的农活，好象永远都干不完，一到农忙季节，
我爹就去学校替我们请假，让我们回家干活！特别是秋收季节，一旦天气不好， 则要连夜去拣地瓜干，我是男孩，待遇稍微好一些，铺个破麻袋，躺在拖拉机上 睡觉，我两个姐姐则要和父母一起，熬夜拣到天亮！
小猪：你父母为什么不鼓励你们读书？
懂懂：都怪我二姐，我二姐超懒，一点不喜欢读书，但是她学习成绩不错，校长 推荐她跳级读，她 19 岁就大学毕业了，所以给我爹一个错误的信号：学习与勤
奋无关！有时想逃避农活，我说有作业，我爹就明确告诉我，不用做，好好干活
就是作业。
小猪：怪不得，你学习不好呢！
懂懂：我学习不好，我不冤，因为我不喜欢读书，我大姐冤啊，因为她特别勤奋，
就爱读书，但是学习成绩表现平平，偶尔被我二姐嘲笑一下，就更郁闷了。
小猪：靠种地的收入，能支撑你们姐弟三个读书吗？
懂懂：不是跟你吹，相当年，俺爹绝对是俺村的风云人物，那时家家户户养猪，
不过是为了过年吃肉的，而我爹那时已经开始批量养猪了，养的到处都是，院子
里臭死了，那时，倘若说谁家有一万块钱，那可是万元户啊，我记得有一次，我
们家一栏猪就卖了接近 1 万元，连我爷爷都出动了，帮着记帐。
小猪：那你爹，现在腰缠万贯？
懂懂：我爹的致富经就是靠勤奋，虽然每年收入比较可观，但是增长空间很小，
那个时候他还没开窍，没有雇人的意识，他的那点小收入，对于我们姐弟三个人
读书而言，都是小钱，我读大学时，一年就要 1 万多，三个孩子慢慢的就把他掏 空了。这几年，在我们的影响下，我爹种地的策略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基本上都
是雇人去干。
小猪：现在农村，是不是种地也可以发财？
懂懂：很难，现在村里真正赚钱的人，都是有头脑的年轻人，靠勤奋和体力是发
不了财的，就像我爹这样的人，早都被年轻人超越了，你不要总是把农村想象成
又穷又破，其实在农村私家车比例也很高了。
小猪：你身份证上叫什么？
懂懂：董俊峰。
小猪：感觉“董俊峰”没有“懂懂”好听，太土了，谁给你起的名？
懂懂：电视！
小猪：啊？！电视咋起名？
懂懂：我 6 岁才起名，因为我 6 岁时，家里才买电视，电视剧演完后，会出演员 表，此时我爹就会很仔细的盯着屏幕，专挑好听的名，挨着记下来，如：京、龙、
虎、瑞、剑、飞、义、昌、云……记满一张纸，送给我爷爷过目，我爷爷给选了
“锋”，上户口时，村里的会计给写成了“峰”，我是“俊”字辈，由此得名。
小猪：你小学在哪里读的？
懂懂：村里小学！
小猪：那你肯定很调皮。
懂懂：我属于温柔型的，不算调皮，当时我还是领导呢？
小猪：啥领导？
懂懂：班长！管着 24 个人，女生多，男生少，我属于小型万人迷。
小猪：吹吧！
懂懂：不吹！有次我病了，三天没去上课，我们班同学自发组织到我家来探望我，
结果有同学被我传染了，第二天也病了。
小猪：上小学时，谈恋爱没？
懂懂：没谈，但是有梦中偶像。
小猪：谁？
懂懂：我们学校来了个大学生支教，美女，我做梦经常梦到她。
小猪：你这孩子，早熟。
懂懂：美女老师来我们学校后，把城里那套玩意弄来了，非要搞家访，我坚决不
让去我家。
小猪：为嘛？
懂懂：我家院子太臭啊，养那么多猪，把老师臭跑了，老师能对我有好印象嘛。
小猪：那老师最终去了没有？
懂懂：老师还是去了，在家访评语里写着：家中养猪。
小猪：你们学校挺正规的啊，还有大学生支教。
懂懂：为什么有支教，是因为学校太烂了，我们一天才上一节课，即便是正在上
课，听到飞机响，全班马上就跑到操场上去看飞机，那个时候，我们天天玩，变
着花样玩，玩泥巴、打弹弓、跳绳……
小猪：孩子之间打架不？
懂懂：我属于老实孩子，不轻易打，也打过一次，一战成名，村长的儿子，比我
大一岁，挺调皮的，他从家里带来油漆，说给我们涂颜色，让我们把裤子都脱了， 把小 JJ 给染成了绿色，麻烦来了，洗不掉！就吵了起来，他把我帽子给扔地上
了，我顺手拣起一块石头，瞬间他头破血流……坏大事了，我爹、我娘、我爷爷，
轮番上阵去看望人家，毕竟是老邻居，我们两家关系挺好的。
小猪：小孩打架，大人插手吗？
懂懂：我们这里孩子多，打架是孩子的事，父母不会插手的，即便是插手，也只
会打自己的孩子，我四堂哥大我一岁，和我同班，我们俩和一个女生打架，没占
到任何便宜，脸还被那女生给抓破了，我们俩生气，跑她家里，把锅给砸了，砸
了就跑……
小猪：你这么调皮，小朋友肯定不乐意和你玩！
懂懂：NO！俺从小就是孩子王！
小猪：当时有没有理想？
懂懂：小学三年级，我们就开作文课了，老师让写“我的理想”，有同学的理想
是当飞行员，有同学的理想是当科学家，我的理想是：开着拖拉机拉地瓜……
小猪：真的？
懂懂：真的，有空，你可以采访采访我爹！
小猪：你爹有没有找算命先生给你算算命？
懂懂：算过，因为我超了预产期一个月才出生，在农村有个说法，这样的孩子要
么是个祸害，要么是个秀才，我爹迷信，就去找先生给算了一下，先生说这孩子 是个秀才命，能考个中专，不过这孩子一辈子离你不远！我爹郁闷了好几年，他 翻来覆去想这句话，既然离的不远，说明这孩子没出息以后还在村里种地！我娘 会说话，我娘说：先生的意思是，孩子以后出息大了，在城市安家了，把咱老两 口子接出去了，不就不远了嘛！
小猪：看来算的很准，你这家伙，现在不是又回去种地了嘛。
懂懂：恩，先生蒙的比较准，现在我家离我父母家不到 100 米，的确不远！
小猪：你父母对你的现状满意不？
懂懂：我父母虽然拼搏了一辈子，但是对于我们姐弟三个，从来没有赚钱方面的
要求，他们一直嘱咐我们，一定要遵纪守法，钱多钱少无所谓，一定要注意健康
平安，平安快乐活着才是最幸福的，我爹选对联，从来不选“财源滚滚…”这种， 只贴“家和万事兴”，对于我的现状，父母基本上满意，不过他们更希望我在县
城里有份稳定的职业，他们帮我照顾孩子，一辈子平平安安，他们不希望我闯荡， 因为他们的心会一直跟着悬着，生怕突然破产了，吃不上饭了！
小猪：现在的农村，和童年的农村，变化大吗？
懂懂：从农业经济来讲，粮食产量大幅度提升，花生亩产量翻了近 3 倍，主要是 现在的化肥厉害！从生态环境来讲，是糟蹋了！小的时候，田野属于半开发状态，
还有很多荒地、山沟，山沟里野树很多，例如橡子树、燕子树、棠梨树、酸枣树、
柳树、菠萝树……而且山沟里有野兔、野鸡，而如今，这些都没了，都被开发成
耕地了，整个田野光秃秃的只剩下庄稼了，我特怀念小时候去拣橡子做烟袋的童
年生活！每当走在田野，我总想起姜文那句话：人类文明，弄脏了大自然！
小猪：小时候，你们吃不吃槐花？
懂懂：小时候，村里到处都是老槐树，每到开花的季节，到处香喷喷的，我们就 爬到树上去采槐花，其实每到这个季节，村里总会出现一些养蜂人，采槐花蜜，
那时的蜂蜜是真的甜，现在的蜂蜜多数都是山寨的！
小猪：现在老槐树还有吗？
懂懂：很少了！杨树生长速度快，经济效益好，现在村里清一色的都是杨树，我
特别怀念老槐树，在我的童年记忆里，我奶奶家门口有棵大槐树，我们经常在那 里乘凉！
小猪：农村的绿化率有多少？
懂懂：城市里所谓的别墅，是院子里有绿色，而我们是生活在森林里，远处看我
们村，看不到房子，只看到一片树林！
小猪：农村给人的感觉是又脏又乱，你觉得农村有没有景色？
懂懂：我有个驴友，他强烈推荐我去学摄影，他说，学摄影，并非是学技术，而
是学会发现美，当你学会寻找美的时候，你会发现，每个角落都有美的存在，我
拍了一张农村的老槐树，你看看美不美！
小猪：不错，挺有感觉的！
懂懂：我们家前面有棵大杨树，在树梢上有个喜鹊窝，我瞅了好几天了，等天上
有云彩时，我准备去拍一张，绝对会震撼的！
小猪：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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