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300万口罩送上前线后 他感叹“疫情是面照妖镜”

过去一个月,刘洋和他的小伙伴们,为一线的医护人员采购了超过300万只口罩。他整天周旋在医院、慈善组织和供应商之间,也遇到了形形色色的骗子、掮客和吸血鬼。站在前线和后方的边界上,他对人性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以下是刘洋的自述:
 

我是杭州某互联网巨头的一名员工,武汉疫情爆发,我是1月18日知道的,那一天,我为家人买了几百个口罩。


那几天,几个武汉的同事经常给我们传递武汉医护们急缺物资的消息,感觉情况越来越严重,同事们商量了一下,组了一个志愿者群,帮助寻找物资。


这支队伍起初只有20多个人,全部是公司的同事。一周过后,群里的成员变成了两三百人,很多医护人员和供应商们加入进来。


我们群里面的志愿者各有分工,有人负责搜寻和统计医护人员紧缺物资的信息,有人负责找口罩、防护服、护目镜,各司其职。


看到医护的需求,志愿者们就把消息扩散出去,通过朋友、渠道商去找物资。


其实那个时候,公司层面已经开始组织物资援助,公司的资源当然要比我们好的多,但一般都是大宗采购。


而我们组这个志愿群,则是把边边角角的资源都利用起来了。当然,核心还是因为公司积累的供应链优势。


截止昨天,我算了一下,我们一共从国内外的市场上找到了


300多万只口罩。


 

1


 

刚开始买到的物资都是存货,后来通过公司的资源紧急联系供货商开5倍工资加班加点生产。


医护们刚开始也只要符合医用标准的口罩,后来他们完全没口罩了,有什么要什么。


我自己找到的第一批口罩是在国内,几千只,一只几毛钱,我自掏腰包付了钱。当时买口罩还比较好买,渠道商们看到有人要买就想赶紧卖掉。


随着疫情越来越严重,口罩价格也越来越贵,我们最近能买到的一次性口罩都是三四元钱一个,真正合格的医用口罩则五六元一个。


国内口罩发货地最多的是湖北省内,然后是广东、河南、浙江这些地方。


国内很快就被我们买空了,我们就转向国外。


第一站是东南亚,这里的口罩最便宜。东南亚的口罩卖空了,就去日本、韩国买。最后就只能去欧美了,当然价格也是越来越贵。


我们在海外买的物资,是通过慈善组织的批文报关,可以免交进口税,但是会先转运到浙江、广东和上海,这些地方效率和透明度都高。


我们最开始时是通过武汉红十字会捐赠——红十字会可以免税并走快速通道,这也是很多公司和个人物资通过红十字会渠道走的原因。


后来湖北红十字会这边总是出问题,我就找了武汉一家医院了解情况。医生说,


他们确实没收到过红十字会对物资,但领到过韩红基金会的物资。


所以,我们又将一些物资捐赠到韩红基金会那里,韩红收了。


但后来韩红发消息说不再收物资了,她那边已经没有精力和时间再处理这些物资。


“口罩这种物资非常敏感,都怕出事,各种质量标准,需要认证验伪,所以即便不让医院出钱买,医院也不敢接受”。


再后来,我们就直接跟医院对接,通过菜鸟、顺丰将医疗物资直接送到医院。



2


 

这段时间从海外买物资,我的感受是泰国政府真的不错。


一位同事跟政府那边有一些商务往来关系,向他们寻找口罩资源,他们非常支持中国抗疫,还要降价卖给中国,当然我们还是按照正常价格买回来了。


我个人感觉问题最大的是韩国,哄抬价格,质量也有问题,买到的很多口罩都是假的。


现在一些微商卖的就是韩国货,很多都是假的。


随着志愿者组织越来越多,我们也很快被骗子盯上了。


我接到过国内一个供应商电话,对方说口罩1元钱一个,可以立马发货。双方互加了微信,我的的钱打过去了,口罩却迟迟不发货。后来货没收到,对方的口罩还涨价了,我就报了警。


后来,志愿者群里陆续加进来一些自称有物资的人,进群后有的卖起了中药,还有的说自己是算命的,可以帮他们算命。


前方医护们冒着丢性命的风险,筋疲力尽,后方这些奇葩们不帮忙反添乱。


当然,最让我们愤怒的不是这些小骗子,而是那些大吸血鬼。


我有一个朋友在日本搞到了一批口罩,因为他和国资委旗下的一个巨型医药集团往常就有生意往来,所以就想通过那家医药集团巨头把货带回国内,捐出去。


但是没几天,他就发现那家医药巨头把他的这批货放在了销售名单里,向外转卖。


还有浙江省政府应急联盟委托我们寻找一批物资,结果找上门来的,


有很多声称有背景的经营商。


我们也难分真假,但总觉得这样,是在发国难财。


 

3



我感到最心塞的事情有三件:


第一件,今年大年初三,我去对接武汉第四医院,医生说正常科室的医生不敢戴N95,一次性口罩也是几天一个,只有重症传染科的人才有N95和防护服;


第二件,绿城心血管医院去武汉做志愿者,医院是没有分配物资的,医生们都是拜托了很多人去买物资,包括找到我们这里;


第三件,湖北有个地级市感染很严重,基层工作人员都没有口罩。志愿者们在杭州找到2万多个口罩,找了很多途径去送,但是地级市里限制出行,红绿灯都变成红灯了,物资只能到武汉,送不到目的地。


这些事真是让我太心疼了,我们都是有血性的中国人,这也是一直坚持下来的动力。


这一个多月以来,真的遇到太多让人感动的普通人了。


一位上海松江SGS的质检员,每天要低头检测40万只口罩、4万双一次性手套,检验口罩需要检查批次、尺寸、做工,还要试戴,每一步都反复确认。


他说:


我也没其他本事、但得为救援物资把好关,让前线医生们拿到的武器是好用的。


和这位质检员相比,很多人只是披着人的皮囊,实际上是魔鬼。


前几天,我们志愿者团队买到了1000瓶免洗洗手液。后来我们发现,


至少有200瓶被倒卖到市场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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