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懂懂。
山东临沂人，1983年出生。
自来卷。
有点像韩国人。
更巧的是，我高考那年报考的曲阜师范大学中文系，结果被调剂到了翻译学院，朝鲜语专业。
学韩语。
哪一级的？
我是2002级的。
我女朋友是2003级的，她是青岛即墨人，中文系的，叫宋丽萍。
说是女朋友，只是拉过手，亲过嘴。
别的？
我们那个年代，不流行。
也不开窍。
亲嘴都是蜻蜓点水式的，手扶着腰不能乱动，不是人家允许不允许，是咱受的教育也不允许咱乱动，正经人。
2006年，我毕业，二选一，要么考研，要么考公务员。
山东人就这两样追求。
那我需要征求女朋友的意见，你是考研还是考公务员？你考研我可以复读一年等你，你考公务员，我可以先去考着，拿工资养你，谁弱谁卑微，她是青岛人是不可能嫁到我们临沂去的，没事，我考你们那去。
她是计划毕业就参加工作。
于是，我就着手准备考到青岛即墨去。
只是，我这个专业太奇葩，不好找对口单位，倒是司法系统有要的，但是一看考中的概率就太低，限制条件太多，就差写明限制姓氏了，这叫萝卜坑。
曲阜师范大学是一个很神奇的存在，大学跟高中一样，学习氛围非常浓，全国考研率第一的高校，绝非浪得虚名，我们班60多个学生，只有4个准备参加工作的，3个是回家考公务员的，流浪模式的只有我一个。
我跟我们辅导员关系很好，她知道我学习成绩一般，考研可能有难度，一直都想帮我操作保研与留校，例如举荐我评选省级优秀班干部之类的，若是认真配合，大概率真的能留校，但是我自己没有读研的心，我想早点参加工作，家里穷，还有是我不喜欢一成不变的生活。
当然，最左右我的是宋丽萍，因为在当时看来，我是高攀了，他是城里姑娘，我是地瓜蛋出身，各方面都没法比，若是磕头可以让她嫁给我，我能从天明磕到天黑，就是如此的卑微。
当时，我若是回我们县城工作？
瞬间铁饭碗。
辅导员有很多话要说，但是看我倔强，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只是提供了个招聘信息给我，即墨有个鞋厂招韩语专业的毕业生，跟学院联系了，让给推荐个，你若是有兴趣可以给你搞个优秀毕业生。
行！
辅导员千叮万嘱，韩企再好，也只能当权宜之计，最终还是要考进体制，这才是终极出路，千万不要在里面待太久，赚点钱，见好就收。
用今天的话来概括，就是不忘初心。
这家企业是NIKE的代工厂，管理非常规范，多规范？
监狱标准。
有一个超大的焚烧炉，鞋子任何部位有残次都直接焚烧，不会流出的，但是也的确有正品能流出，例如你偷鞋底我偷鞋帮，在工厂外实现DIY，量很少。
我去面试，层层大门，使我真的有进监狱的感觉。
甚是紧张，还花800块钱买了身西装。
面试环节非常简单，一位老者，60岁左右，干瘦，西装，有点类似日本电影里的企业家角色，很和蔼，韩国人，他用韩语跟我交流，我属于有语言天赋的，语言天赋的核心是什么？
我拿大家熟悉的英语来举例，单词+语调+手语，若是应用熟练了，一个高中生完全可以行走全世界。
韩语也是如此。
他更关注的是，我听的能力好还是说的能力好？
我们都是哑巴翻译系列，肯定是听的能力更强，中译韩我不行，但是韩译中我是比较专业的，特别是文字表达，更没问题。
他立刻就拍板了，可以马上上班。
试用期三个月，月薪2800元。
管住。
试用期后呢？
5000元，缴五险一金，就是能拿到手的是5000元，这个工资今天听起来很低，我说个数据大家对比一下，2006年山东省在岗职工平均工资是19228元。
为什么他们招人这么急？
之前，他们有个翻译，考到海关去了。
招我的这个人，我喊他社长，他是韩国人，在即墨这边属于五把手，可以理解为中层干部，为人非常好，若是用俩字来形容他，就是大爱，他对我的价值观冲击是海啸级的，我从小在农村长大，接受的思想教育是什么？越优秀的人越肮脏，而他让我扭转了这种认知，越优秀的人越有爱。
真拿我当自己的孩子。
他在青岛这边是独居，生活非常有规律，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工作，我有一个什么好处？我是自由人模式，就是他几点起我就能几点起，他几点睡我就能几点睡，我可以说是全天候陪着他，他后来觉得我住宿舍不利于工作开展，他就让我搬到他的公寓去住，那时我主要的工作是处理双向邮件，当时他们计划在山东投资飞行员培训基地，他是具体的外联人员。
那些年，韩国在山东的投资非常多，涉及各行各业，后面我会写到。
包括汽车贸易。
也就是咱穷，那时我若是买辆牧马人，也就是15万左右，一个专业术语叫外商自带，可以我客户量身定做车型，你要什么车他们帮你进什么车，先挂黑牌，过一年保护期后过户给你……
他也孤独，我也孤独，我们相处的特别好，他每天都跑步，风雨无阻，他跑我就陪他跑，整个海岸线基本让我们跑遍了。
他总觉得集团给我的薪酬太低，但是他也左右不了，他就通过自己的方式来帮我，例如偶尔我回家的车票他让财务帮我报销，日常他会帮我买衣服，凡是我们俩在一起，伙食费都由他承担，他喜欢吃石锅拌饭，我们天天去吃。
乃至我现在一看到石锅拌饭，就想起他。
干了不到一年。
事情有变。
一方面，宋丽萍说家里不同意她回去当老师，想让她继续考研，另外她第一次跟家里说有我的存在，家里极力反对，认为青岛姑娘不能嫁外地人，何况还是农村的，又没有正式编制，买的起房子吗？另一方面，社长要调到越南去，当时已经开始探讨越南建厂了。
我特别的迷茫。
社长临走，说了很多鼓励我的话，意思是前途无量之类的，他汉语也说的不错，他说我们这些企业都不是你的终点，你会有属于自己的天地，这个是任何人都阻挡不了的。
他送我的最后一个礼物，是给我报名了驾校，他认为我缺个驾照。
当时驾照考试报名费是2100元，他帮我付了2000元，让我自己付100元。
他走后，我继续在鞋厂工作。
分管我的是一个中国人，老家是临沂蒙阴的，按理说我们是老乡，应该格外的照顾，不，他就是标准的汉奸，动不动就训人，例如翻译错了单词之类的，都会大发雷霆。
有天，我在上班，传达室说有找我的。
我出去，发现是两个骑大排摩托车的青年，年龄跟我差不多，说要请我吃饭，我很是害怕，心想，这不会是电影里的情节吧？例如社长涉及黑社会，我作为他的马仔被灭口了，为什么这么联想？因为俩人说是社长介绍的。
骑摩托车把我从即墨驮到了青岛城阳。
你想，一路上，我该是怎么度过的吧？
跳车的心都有。
把我带到了青岛城阳的天泰城，一家韩国料理店，现在韩国料理便宜了，当年的韩国料理绝对是奢侈品，一般只有正规韩国人才能消费的起，人均两三百人民币是常态，天泰城韩国人很多，但是半数是假的，是延边人。
俩骑摩托车的，就是延边人。
他们把我带给了一个韩国女人，这个韩国女人是1971年出生的，她大名叫朴日仙，一听这个名字，是不是想起了那句骂人的话：日你先人板板。
一想到这个名字，我也想笑。
后来，我跟韩国人打交道多了，类似的名字很多，包括朴日仙的重名率也很高，我在韩国网站上搜过，当时是为了搜她身世。
朴日仙的老公在滨州，是飞行员培训基地的具体负责人，也不算老公，没领证，但是俩人生了三个孩子。
她是刚来青岛，想找个翻译，结果社长把我推荐给了她。
可能是我长的比较憨厚。
无论是社长对我面试还是她对我面试，都是秒过，也没看学历，有没看简介，一对话觉得可以，她对我的需要不是工作助理，而是拐杖，是需要我帮她了解青岛以及中国的风土人情，但是也特别说明，因为我们男女有别，她需要对我有规矩，例如出差时不能住同一个酒店，未经允许不能到家中。
我都接受。
试用期工资5000元，无五险一金，试用期后，再谈具体工资。
可否？
我答应。
我在附近研究了一下，看看租房子，发现很难，因为附近没有合租这个概念，多是服务韩国人的，都是精装，动辄月租金两三千，但是，鞋厂附近有很多合租房，有些月租金只有三四百块钱，于是我两地通勤。
我跟朴日仙进展也很快，没有一个月，我就被邀请到家里去了，是去吃饭，韩国人特别喜欢家庭聚餐，喊了一圈亲戚朋友，这时我才发现，朴日仙并不缺翻译，因为她身边一群全是朝鲜族的延边人，他们比我翻译的还好，无论汉语还是朝鲜语都是母语，但是她为什么非要额外找我这样的人呢？
是她很明白，他们这些投资客对于这些延边人而言，全是肉，那群延边人就是狼，我再给大家科普一下，当年能在山东做大投资的韩国人，全来自于韩国的大家族大财团，朴日仙的老公是哈佛大学毕业的，家里最大的官是什么部长。
他们需要我这样的纯粹的小白。
就在聚餐这晚，我认识了朴日仙的老公，大高个，1968年出生，英语特别好，他的韩语有很浓烈的方言，有时我听不懂他就说英语，包括后来我们俩在一起玩耍，更多是英语交流。
韩国人聚完餐喜欢去唱歌，青岛城阳这边的部分KTV只为韩国人服务，歌曲里只有英语与韩语，装修风格也很奇葩，类似我们上学时的教室，有讲台，唱歌的站在讲台中间，台下的人载歌载舞。
有很多有意思的细节，例如延边人会从工厂里找工厂妹，全是十七八的小姑娘，来唱歌来跳舞，一方面能感受到她们开始有都市色彩了，一方面还能感受到她们的农村底色。
咱？
咱肯定不会搂的，朴日仙老公给我也点了一个，我也不可能要。
韩国人在好色方面。
绝对一绝！
那时我还是处男，道德标兵，唾弃这些工厂妹……
朴日仙家的保姆，延边人，40岁左右，会抽烟，她非拉我跳舞，我又不会跳，跳着跳着还会把烟塞我嘴里让我抽一口，还会脸擦着我的脸说悄悄话。
朴日仙的老公特别喜欢运动，尤其是爬山，因为韩国没有好山，所以韩国人在青岛特别喜欢爬崂山，并且，他们对崂山的爱有些过了，例如一看到山上有垃圾之类的，他们一定会拣，觉得这么美的山咋能污染了呢？
虽然我是朴日仙的雇员，但是我跟朴日仙的老公玩的更多有些，他一从滨州回来都会直接找我，让我陪他在青岛范围活动，当时青岛有个老板一直都想把他拿下，把公司前台要介绍给他，公司前台也是学韩语的，朴日仙的老公虽然是哈佛大学毕业的，但是在爱情方面我觉得还是很幼稚的，真的去跟人家约会，只是约会，例如约定下午4点半去小姑娘的公司，我们俩3点就要出发，他从不迟到，做什么都不迟到，时间观念绝对一流。
不过，最终也没成，因为小姑娘不甘心当老板的棋子，而是想嫁到韩国去，这也是学韩语的女生普遍的想法。
他肯定不会把她娶回去的。
扯远了。
青岛这个大老板想怎么套路朴日仙的老公？
在中国人眼里，这些韩国人是人傻钱多，当时阿里巴巴在崛起，青岛这个老板说自己要做一个类似阿里巴巴的网站，希望朴日仙的老公能投资，朴日仙的老公还真的很当回事，从韩国请来了顾问团来给分析，当时是想要1000万人民币的投资。
被顾问团给否了。
在跟随他们两口子的日子，我也觉得韩国人傻。
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
我觉得，他们一点都不傻，他们的傻是大智若愚的傻，从他们身上坑点小钱很容易，但是想坑到大钱，太难了。
继续说宋丽萍。
宋丽萍说她妈要见见我。
一起吃了个饭。
她妈一筷都没夹，只问了我一句：你爱我们家小宋吗？
我说，爱。
她问，你父母不希望你回临沂吗？
我说，他们不介意。
我能明显感觉到，面试没通过……
从此后，小宋依然跟我交往，但是很害怕她妈知道，她也很愧疚，曾经在我租住的宿舍里抱着过过夜，在最关键的一个环节，她说，小董，不行，你这样我就不是处女了。
戛然而止！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