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懂骑山东》--德州市庆云县

春节,我回父母家。

我爹煮着茶,自斟自饮。

他也不让我。

因为,他知道我不喝。

不是我不喝茶,而是不喝他们自己配的茶。

我问,这里面煮的啥?

他说,红茶,枸杞,石斛,陈皮……

我说,重金属大套餐。

陈皮是我媳妇从深圳带回来的。

石斛应该是亲戚收的礼,又送给了我爹,我爹自己不舍得买这些东西。

斛,读什么?

hú。

石斛是个啥玩意?

一门中药。

治什么?

包治百病。

别的县城我不了解,这两年,沂水茶馆普遍转行做药店了,主要发力石斛,给赋予了至高无上的功效,让女人更女人,让男人更男人。

成了礼品硬通货。

偶尔,我去茶馆喝茶,问一句,今年生意如何?

茶媛会这么回答:茶叶卖的一般,但是石斛卖的非常好。

还会泡一泡让我品尝一番。

不难喝。

尤其是石斛花茶,甜甜的。

我懂了,这就是有保健功效的茶叶,又是纯天然的,中老男人们自然喜欢。

我也是中年人,可能还不够老?

一直都GET不到这些养生的点。

只是从侧面了解过。例如嘉祥篇里我写过的无花果采摘,主力军是中老男人,因为民间说法是无花果壮阳。徐州无花果基地是不对外开放的,几乎成了招呼领导的专属乐园。

另外,一个朋友是卖小蓝片的,她跟我讲,回头率几乎百分百,回头客都是长期自用,也会买礼品装送礼,有人一年在她这里光买药消费十几万。

开了眼界……

前两年,我搞了个爬百山计划。去爬大别山时,当地朋友带我们去参观石斛交易基地,说是霍山的石斛才是最正宗的。

我一看,原来,这就是石斛呀?

跟野菜似的。

我以为石斛是木本呢。

原来是草本。

那我很好奇,大家常说的铁皮石斛跟这个有什么区别?

他说,霍山石斛多长在悬崖峭壁上,生长速度特别慢,一年就那么一两厘米,能长到五厘米的就算很不错的,而铁皮石斛呢?动辄三四十厘米。

浓缩的都是精华,自然霍山石斛更贵。

非要给我弄点,我没要。

我说了,我是现代医学派,在我看来,买这玩意还不如买把菠菜。我更喜欢把这些东西留在想象中,而不是具体化,就如同我们听歌,看武侠片,总觉得天山雪莲是那么的美丽那么的神圣。

一直到我去天山穿越,看到了真正的雪莲花。

就是冻僵的白菜。

美好,瞬间熄灭了。

我当时有个疑惑,既然石斛这么好,为什么不规模化种植呢?现在的农业技术可以模拟任何环境,包括难度最大的香格里拉原始森林。

那里产松茸,过去都是直接出口日本。

都说松茸无法人工培育。

十几年前,我在济南认识的农业博士,他们实验室已经实现了松茸的人工培育,还被老大接见了。我问他被握手什么感觉?

他说,那手很软,很暖,仿佛是父亲的一双手。

我参观过邢台的食用菌种植基地,他们现在不仅在发力羊肚菌,还扩展到了云南常见野生菇,想做我说的野生菌大套餐,晒干以后打包,大家买回家直接煮火锅吃。

类似的还有寿光的热带水果基地。

热带水果都能在北方产,你想,还有什么不能实现的?

我觉得,石斛肯定也能在北方种植,对应模拟环境就行了。北方的中草药基地,多是露天种植,牛蒡、金银花、人参。

仿佛是种庄稼。

投入成本越高、种植难度越大的农产品,其收益越可观。

石斛,应该就是不错的分类。

咱,只是想一想而已。

不会去做。

开篇为什么铺垫了这么多呢?

想对应我的惊奇发现。

庆云是德州最偏远的县,也是面积最小的县,放在全山东,也是最小的,自然,我对它没有太多期待,随心所欲的骑吧,骑到哪算哪。

结果,我一不小心骑到了一个农业小镇。

石斛小镇。

把我的想法给实现了。

这个小镇要想发展的好,有两个前提:

第一、相比南方的石斛,成本更低。

第二、卖相更好。

卖相可能更好吗?

一定!

野生的,仿佛是农村土妞;大棚的,仿佛是摩登女郎。

山东搞的热带水果种植,相比南方而言,口感肯定要差,为什么市场并不差呢?

卖相好是很重要的一个因素。

山东不仅仅搞热带水果,还搞哈密瓜。我们理解的哈密瓜是新疆卖全国,但是你在新疆、甘肃瓜果市场选瓜,凡是很漂亮的,个头大的,水多的,甚至带礼品装的,你问问老板,这瓜哪产的?

若是他足够诚实,会告诉你:山东产的。

我从新疆拉一车西瓜回来,免高速费。我去选瓜时,看中了这些带礼品装的,老板说,人家好不容易从山东给拉来,你再给拉回去?

也贵!

庆云应该搞的不错,我着重看了一下介绍,这是目前石斛种植的最高纬度。就是不知道产值如何。

若是够好?

可以让我们村长来学学。

去年,山东确立了第一批省级特色小镇,只选了18个,庆云的石斛小镇入围,系德州唯一。

我围小镇骑了一圈,看那架势,不仅仅要搞石斛种植。

貌似还想搞地产开发?

有难度,离县城还是有点远。

县里对石斛很重视,是不是领导也喜欢喝石斛茶?

把石斛定位成了庆云三宝:扒鸡,枣干,石斛。

类似的产业推动,一定是有主导人,主导人要么是中医迷,要么是茶迷。我围着庆云骑了一圈,觉得,大概率是中医迷。庆云的中医氛围非常好,有中医研究院,还有先看病后给钱甚至可以不给钱的中医院。(医院门口六个大字:没有钱,也看病)

庆云县城的确很小,我骑行的多是农村线路。我发现这边农村有个特点,哪个村都有那么几户土豪,把房子修的跟皇宫似的,也不住。

这是什么情况?

应该是农村人,突然有钱了。

为什么不去县城买呢?

庆云县城太小。

另外,这也是农村人的心锚,觉得有大HOUSE才是真正的根。例如我媳妇的堂哥,花五六十万在四川老家盖了大别墅,几年回去住一次。

为什么一定要盖?

可能就是心锚。

只是,庆云的豪宅频率出现的太高。

我就在想,这地方是不是有什么特色支柱产业,能延伸到周边城市的?否则不可能出现这么多豪宅。

类似鄄城人去北京、天津蒸馒头?

难道是全国各地卖石斛?

石斛小镇起来没几年,暂时应该成不了产业链。

当地朋友给我的解答是,庆云有两大核心产业。

新能源,尤其是风力发电相关的配套产业以及储能产业。做的规模有多大呢?

风力发电是中广核投资的。

储能业务是三峡能源投资的。

目前是整个庆云GDP的第一贡献者。

这么重要的产业为何会落地庆云呢?

第一,庆云先确定要建新能源产业园,提供各种优惠政策,然后有高人给对接了中广核。中广核来了,上下游就来了,整个产业集群做起来了,那么三峡能源也就来了。

第二,离渤海湾足够近。核电发展受阻后,风力和光伏等新能源发电变成首选产业,山东也决定建环渤海湾新能源发电产业群。

碳中和加速了这一切。

因为,山东没有水电,多是火电。

庆云虽然离渤海湾有几十公里的距离,但是风也够大。在鄄城篇写过,一座城市要发展新能源配套产业,你要先搞投名状,你自己先上。庆云的新能源发电有多夸张呢?

是整座城市用电量的1.5倍。多余的电量咋办?

并网,外卖。

电便宜,很容易吸引用电大户过去投资。我突然又理解了一些事。前几年,“大数据”这个概念突然火了,有朋友提议让我也涉足这个领域,拿地建机房,先租给企事业单位,等数据安全提到一个全新高度时,再卖给他们。

当时,有两个重点推荐城市。

一是东营河口。

二是德州庆云。

东营有些地方电为什么便宜?

因为油田有的是电,半偷半买。东营、滨州很多小作坊能做起来,就是靠偷电。

当时我的理解是庆云有产业园,有政策,可能拿地便宜。

现在看,不是,应该是电费便宜。

本身又搞储能产业。

新能源+储能。

除了新能源相关产业外,庆云人富有的另一原因是,全国五分之一的民营加油站是庆云人开的,基本有加油站的地方就有庆云人。

当然,跟莆田系没法比。

莆田系霸占着民营加油站的半壁江山。

怪不得我在庆云骑车时,看到那么多加油礼品广告。我还看迷糊了,咋工厂贴的招牌是加油礼品,现在理解了,应该是专门为加油站生产礼品的。

过去,民营加油站没啥存在感。

如今,民营加油站份额越来越大,因为油品越来越同质化,可媲美中石油、中石化。我在河北服务区加油时,服务区很大, 车也很多,中石化工作人员跟我讲,加油站一年的运营费用900多万,但是大车几乎不在这里加油。

我问,为什么?

他说,因为,现在大车都选民营加油站,更便宜。

拿沂水举例。

中石化推出了98号汽油,而民营加油站呢?

直接推出了100号。

蓝色的汽油。

跟98一个价,我经常过去加。

民营加油站油品提升是从2014年开始的。山东就是成品油输出大省。你看法制节目,查获云贵川的移动加油站,他们的柴油从哪拉的?

山东。

山东是全国范围内为数不多允许地炼的省份。

过去地炼用什么油?

燃料油。

那炼出的油肯定差点事。

2014年,国家解禁了地方民营炼化企业进口原油,地炼油品上来了。目前民营炼化产能占全国产能的三成,其中山东占民营产能的绝大部分份额。

岚山篇我们写过,现在原油从岚山港直接铺设管道到各省市炼化厂。

省了路面运输了。

路面运输的多是成品油,卖全国。

庆云人开加油站比莆田系要晚,是2008年才开始的,2014年进入高潮,等于正好赶上了山东炼化产业的崛起。

庆云人不仅仅开加油站,还垄断着油品运输产业。

那么,村里那些豪宅,大概率就是这些人盖的。

不差钱了。

出差在外时,一般我们选中石化,在临沂时,我们又多选民营加油站。这个现象怪不怪?尤其是临沂市区,加油站竞争太激烈了,我那些车友,他们多办会员,我加油7块钱的时候,他们才5块钱。

那,中石油中石化怎么夺回自己的市场呢?

就需要逐步击破这些民营加油站。

例如,中石化联合公安执法,去查移动加油站。

再如,提供线索,联合媒体曝光民营加油站作假。前几天,沂水有家民营加油站被曝出,拿92号汽油充当95号销售,罚8万块钱。

罚款是次要的。

等于直接枪毙了这家加油站,黄金位置的。

总而言之,加油站的利润决定了,现在很少有在油品、计量方面做手脚的,得不偿失,另外,一个加油站有十八九个监管单位,天天检查。

我为什么对这个行业略知一二?

我身边有两个做加油站的。

加油站的名额,可以理解为春节福利。例如我是老大,你们几个很不错,那我就一人给批个加油站的名额。

名额都是这么发放的。

懂了?

高速公路走我们村,出口在我们隔壁村。我哥想开加油站,运作了四五年,还说认识省里谁谁谁,最终也没抢过人家。

不是绝对核心的小圈子,不可能拿到。

要么,就如莆田人、庆云人一般,直接明码标价拿!

庆云人有钱,又搞危险品运营,要不要去普陀山烧香?

普陀山有点远。

人家本地就有,也叫金山寺,属于德州、沧州、滨州一带影响力比较大的寺院,相传是唐代高僧玄奘出家修行之地。

这?

大概率是一厢情愿。

最近,电影《满江红》很火。大家对岳飞抗金有误解,岳飞抗的金,大概率就是山东,山东当时属于金朝。

岳飞是内战英雄。

其主战场在江苏、河南一带。

是不是与你想象的位置有偏差?

金朝,流通的语言、文化,也都是汉语。北京之所以能成为后来的国都,就是因为金朝率先迁都到北京。

在金宋南北对立时,北方没有太多好寺院,金山寺算是当时金朝的C位。

曾经有过春天!

等南北统一了,镇江自然就夺回了金山寺的正名。

纵然如此,庆云的金山寺香火也很旺,我骑行庆云时也算疫情期,金山寺依然开放。我把车子一停,一群大嫂推销香火,我说我只是把车子停在这里,她们又不让了,嫌我停的位置太黄金:我们就指望这几个车位卖点香……

我只好挪到了角落里。

庆云不仅是佛教圣地,还是道教圣地,有庆云宫。

很多人都给我推荐了庆云宫。

相传是碧霞元君暨泰山娘娘成仙得道之地。

看介绍:庆云宫与中国道家养生协会合作经营,由中国道家养生协会会长大夫道人为主持,由国内知名道医罗上道人为监院。

核心特色是,养生,定期开展道德学堂、体道排毒养生、闭关修炼、传统文化师资修炼等活动。我突然在想,石斛小镇不会是大师建议的吧?

我骑车过去,发现庆云宫整个广场晒满了玉米。

这是炼的什么仙丹?

附近的村民说,早关门了……

宗教场所,一般关不了门,应该是躲疫情去了,疫情结束后,还会卷土重来的。但是,道教场所信徒太少,还不如学崂山,直接推出算命大套餐。

金山寺旁边有个祥云古镇,我看了一下介绍,是2022年度山东省重点项目,招商引资来的。我的直觉是这个项目要黄,全国范围内,只要是硬建的仿古小镇,最终结果都是死翘翘。

北方没有古镇文化。

当然,这一类项目的核心也不是真开发旅游。

而是为了做地产。

挂羊头,卖狗肉。只是,我觉得羊头做的有些大。

这一类项目,都应该学沂州古城。

做古城是假,核心是搞大别墅开发,90%的精力用到别墅上,古城只用10%的力,不能真去搞旅游开发。

沂水搞了个雪山风情街,招商招不到,后来一度成了红灯区。

前几天我路过,发现3A扣去了一个A。

我逛了逛祥云古镇,有收获,发现《卜算子·我住长江头》的作者李之仪是庆云人。

最经典的那句: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祥云古镇把这夫妻俩的雕塑搞在了C位。

挺浪漫的!

可是,这首词更多的说法是李之仪丧妻后写给老少恋知音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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