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老李，还是龙湖CEO邵明晓三年前组的一个局。
老邵是中国地产界唱歌最好的CEO，这是惠新钱柜KTV的保安都知道的。从龙湖公司下来，拐个弯，就能到钱柜。老邵一出现在大厅，保安会迅速刷开3楼的电梯。龙湖曲折的发展过程中，很多决定都是在三楼VIP包厢里诞生的。龙湖能把自己熬成市值最高的地产公司，这个包厢功不可没。
这些年，北京的钱柜陆续关了，只剩惠新那家。我们常说，要不是老邵支持，这硕果仅存的钱柜早关门了。
老李和老魏朋友。空降到饭局那天，老邵和老魏都介绍说，送你一个小红人，老李有很多网红和美女资源。
我不禁对老邵肃然起敬。这些年每次跟他唱歌，都是和一帮油腻的中老年男孩。这次好像待遇不一样了。
我加了老李的微信。他的电子名片是：天下秀董事长李檬。这种姓“天”的公司名字一听，就十分敞亮。我很感动，不断敬老邵酒。
可是当晚老邵连钱柜都没有去。后来，我看到老李在朋友圈分享最多的，不是会所，而是他自己写的公众号，关于创业、新消费乃至广告的思考。
再后来，看到了老李公司上市的消息。我当时仔细研究了下，非常失望：
原来天下秀不是一家演艺公司。
1
1999年有点意思。
20岁的龙岩人王兴在清华读大三，刚建了人生中第一个网站。他喜欢跳一种叫“黄土黄”的传统舞蹈，跳时赤裸上身，胸前绑鼓。
精通计算机和BBS的李想，出于对互联网和IT的热爱，决定放弃参加高考，选择创业，成立泡泡网。25岁的刘强东在中关村卖刻录机，面对电视台的镜头，他一脸羞涩地说：
一个月能赚个几万块。
那一年，即将大学毕业的李檬，是这些人里起点最高的，他在北京郊区昌平县有个美食城。
大学时，他给父亲写了一封很长的信，要了3万块钱。父亲跟他说3万块钱可以买一辆自己喜欢的车。但李檬拿着那3万块钱去创业了。
他在学校周边找到一个刚建成的大楼，用那3万块钱给大厦老板交了定金，承包了2层小吃城。他又去学校周围找推着小推车的商贩们，预收了十几万定金。
他用这些定金把小吃城装修好，租给了这群小商贩。开业后他雇了很多人发传单，小吃城很快就火了。他一年把定金和成本挣了回来。
兽爷摊煎饼最享受的，是每次微信到账的声响，叮铃一声，您有五块钱到账了。但李檬非常凡尔赛，他说第一次创业过程最享受的，不是挣了钱，而是自己的逻辑判断得到了验证。
第一次创业成功的李檬，很快进入贤者时刻。
还好，他读到了一本名字叫《未来时速—数字神经系统与商务新思维》的书。书的作者，是当时的世界首富比尔盖茨。这本书很朴实，作为过去30年占据世界首富宝座最久的富豪，盖茨在书里历数了微软犯下的错误。
不过书里最吸引李檬的，是盖茨的15个预言。43岁的盖茨，在1999年就描述了十年后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预言，由于数字信息速度的增加，智能手机、即时支付、社交媒体、在线招聘、在线课程、基于用户兴趣的网站等，将彻底重塑未来的商业和生活。盖茨说：
你越年轻，计算机对你而言就越重要。
作家柳青说过，人生道路虽然漫长，但紧要处常常只有几步。
为了跟盖茨一样酷，不差钱的李檬毕业前去微软ATC教育部门实习了几个月，在高校发展和推广微软的软件。
之后，这个山东祖籍内蒙出生河北长大北京上学的小伙子决定卖掉美食城，投身互联网。
煎饼生意从此少了一个竞对，互联网生意又多了个抓手。
2
现在年轻网民们最熟悉的数字，不是“91”，可能就是“1024”。但时间倒流20多年，老一代的中国网虫最熟悉的数字，是“163”和“263”。
163是丁磊的，263是首都在线的。那会儿两家打得很凶，都有游戏，也都有热门产品——邮箱。
首都在线（263.net)是当时最骚的网站之一，除了邮箱业务之外，全国网民都用电话拨号上网的方式，用极慢的网速在263上面打牌下棋，访问量稳居国内前三。
丁磊是很反对学生创业的。他讲过，世界上只有一个比尔·盖茨。曾经的美食城老板李檬看到这句话，转身就去帮助首都在线做商业化探索了。
探索都是痛苦的。比如上世纪90年代，天王刘德华开始探索自己写歌，老前辈黄霑很快关注到了。霑伯也真不客气，在他自己的专栏里骂了刘德华三年，而且每次都能骂得花样翻新。
刘德华实在受不了了，他找到黄霑说，霑伯，拜托不要骂得那么狠，那么用力。黄霑拍了拍刘天王：
不要放弃，人是会进步的。
当年互联网广告的遭遇还不如刘德华，没有多少广告主啊愿意被贴上粗制滥造、绑架用户的标签。2001年，中国电视的广告额是互联网广告额的50倍。
黄霑有资本骂刘德华，作为广告人，他写出过人头马最经典的广告词：“人头马一开，好事自然来。”作为词作者，他写出过：“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
那是广告人最幸福的时代，孙大伟可以凭“马的内在”系列选举广告帮助马英九击败陈水扁，这种案例，做邮箱和棋牌游戏的互联网人当时想也不敢想。
土生土长的互联网创业者李檬，和当时卖中国黄页的马云一样，做的是教育市场的工作。稍不留心，就会被大公司当成骗子轰出来。
但这个处女座小伙一直没有放弃。这个人走的慢，但从来不后退。
2003年，并称为“中国互联网2.0时代”的博客异军突起。李檬的创业公司也很快被方兴东的博客网盯上、并购。他也加入博客网，担任营销总经理，负责博客网商业产品运营。
卖掉第二个创业公司，李檬拿到一笔现金。他去望京附近看房，当时看的小区一套小户型总价才二十万，首付只要两成。
售楼小姐跟他说，你把这一栋十几户都买了，总共首付也就二三十万。
李檬说你绝对是个骗子，哪有这么卖楼的。销售一听就急了，说哥我给你签担保协议，一年后这房子涨不到20%，这钱我补给你。
李檬心想这更像个骗子了。他最后只花了二十万的全款，买了自己人生的第一套房。
后来有朋友跟李檬说，如果他那时听了女销售的话，买了望京那一栋楼，那早就成为包租公，财务自由了。
之后，也就不会有天下秀敲钟、进胡润榜的事了。
3
许知远并不是第一个觉得时代不精致的人。
2003年10月底，南方周末跑到香港去采访黄霑，香港湾仔福临门酒楼人声鼎沸，霑伯用能压住所有声音的大嗓门跟记者喷了两个人：
金庸和周杰伦。
末了，记者问他如果周杰伦请你写歌，你怎么写。霑伯说没想过，不知道。流行毕竟是年轻人的，你说恋爱，我的初恋离开我都50多年了，不记得了，我老了。
一周后的一个早晨，方兴东起床后登录博客网，发现访问不了。刚开始以为被黑了，后来才发现，是因为访问量增加了十倍。
再一看，他发现三大门户都在头条区推荐了关于木子美的文章。当时木子美在中国博客网上写私生活，但媒体张冠李戴，写成了方兴东的博客网。
于是全中国的网民，都涌进博客网，争相学习如何用身体写作。
霑伯这种老派文人当年也想写色情文学，劝退他的是周星驰：
你必须好好往下写啊，我妈妈特别喜欢你的小说！
这是划时代的事件，中文语境竟然对情色有了一定的包容。
后来木子美和李檬一样，也来到博客网工作。博客广为普及，博客网也很快成为全球中文第一博客网站，流量跻身到Alexa全球网站流量前100位。
过去，不管是门户网站还是传统媒体，都是采编人员做内容，再植入广告。在北京奥运会之后，媒体这种影响力和商业价值，到了巅峰。
但在互联网2.0时代，媒体去中心化了。不管是木子美、芙蓉姐姐还是罗永浩，他们都变成了内容创作者。这些初代网红都聚集了一大批粉丝。
这也是最早的自媒体形态。虽然那时还没有智能手机，博客产品也很简单。但李檬想，如果能将这些有粉丝的内容创作者推向广告市场，中小企业会有更多的营销选择。他隐约感到，颠覆性的市场就要出现了。
2006年，还在华清嘉园搞校内网的龙岩人找上博客网。他要谈一个大合作——借博客网的服务器用用。
当时校内网只发布几个月，用户量就暴增，很快成为最大的中文社交网络。王兴没有钱加服务器和带宽，只好过来博客网借服务器了。
李檬他们说，借服务器可以呀，得两万块钱。龙岩人想了想，咬牙来了一句：
一万八行不行？
博客网当时也不容易。他们坐拥着全网最顶级的流量和“初代网红”——博客主。但当时的环境还是很难变现。
现如今网红们玩的各种手段，李檬当年都干过。比如他跟TCL空调合作进行“初代网红”带货，只要在博客主底下留言，要买TCL空调，家住哪，国美线下就可以提供送货。
几千个人留言要空调。但电话打过去，对方都回复说：
我不买空调，就是为了试一试。
但校内网的大热，让李檬坚定了自己的预感。校内网之后，微博和微信先后诞生了。移动端流量要爆发了，人们接受信息的方式即将被彻底改变。
后来，李檬从博客网离职。嗅到了社会化营销趋势的他，又一次创业，成立了天下秀。
4
2009年，传统广告行业没有经历回光返照。4A公司集体裁员，老大哥奥美打破了祖训，零月费服务伊利。
他们的眼泪并没有浇灌刚成立的天下秀。
那时候大家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社会化营销，麦当劳在校内网做的小互动案例，还只是学生们上课讨论的范畴，智能手机还没普及，很多老板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社交媒体。
石头太多了，李檬一块都没少摸。李檬自己跑销售、盯客户，开发的时候和CTO大半夜在沟通。有一次在介绍自家公司的业务时，被一个企业主当面否定：
你们这个东西不入流，我们是绝对不会做的。
这一次创业，李檬又差点成“先烈”。创业初，天下秀曾几个月发不出工资。A轮时，李檬见了新浪董事长曹国伟，讲了商业计划书。曹国伟对李檬的商业计划书并不是清晰的看好，但觉得李檬这个人和团队还挺靠谱，不久后天下秀收到了一笔四百万美元的救命钱。
当时，新浪微博还在内测中，“网红”这个词还不存在。微博上线后，曹国伟指明方向力排众议，坚定支持天下秀，开发了国内第一个自媒体投放平台——微任务。
到B轮时，李檬找了100多家投资商，还是没人看得懂它的商业模式。一个投资经理说：
网红不就在直播间里给咱哥们唱唱歌，还能做广告发财？
转折点是2010年世博会。他们在微博发起了一个“美好生活@中粮”主题活动，鼓励粉丝随时随地发现中粮产品，引导网友上传分享与世博相关照片。
这个在微博上的品牌活动大获成功。还是陈奕迅的《十年》唱得好：
成千上万个路口，总要有一个人先走。
校内网、开心网、博客网先后都走了，但是自媒体人沉淀下来了，帮助自媒体赚钱的天下秀也成了。骂了比尔·盖茨十几年的李檬，终于站到了风口。
其实，很多复杂或者深奥的道理，最后都可以简化成两个词：准备，时机。
5
2011年前的天下秀，其实与一个传统代理公司无异。
接品牌方的单，找网红、媒体投放，中间挣个差价。资本很快也进来了。天下秀之后又拿到了6亿人民币C轮融资。
沿着这个轨迹，站在风口上的李檬躺着赚钱都行。但他更多是危机感，社交媒体时代，代理商的本质是他们越挣钱，品牌方与媒体方、网红就越亏钱。
我们的价值增量在哪？
创立天下秀第三年，他有了想法，打造一个交易平台——类似于红人新经济领域的阿里巴巴或者Airbnb。
简单说，天下秀不会是一家MCN公司、广告公司或者传媒公司，更不是老魏说的有很多网红和美女资源的“演艺公司”，而是一个红人经济平台。
像住房市场的贝壳连接房源和房客，打车市场的滴滴连接了司机和乘客，外卖市场的美团连接了餐厅和食客，天下秀是连接了红人和商家。
数百个大V、自媒体成了WEIQ平台的第一波玩家。对于那些投不起百度竞价排名、淘宝排名的中小企业来说，WEIQ成为他们打公司品牌提供了更好的选择。
天下秀很快颠覆了中国广告业的原有模式。去年4月，天下秀成功借壳上市；8月25日，这家红人新经济上市公司在上交所举办了敲锣仪式。仪式上，李檬也讲了自己跟曹国伟的会面。
这曾是决定天下秀生死的会面。
一度濒临死亡的小团队，就这样成为敲钟上市的资本市场炸子鸡。天下秀去年市值一度超过了400亿，比陌陌、斗鱼等老牌互联网公司还要高。
李檬押中的赛道还在爆发期。红人经济方兴未艾，李佳琦、薇娅成为新经济的“模范”，一场直播动辄上亿的销售额，堪比一家实体商场一个月的营收。
整个2020年，中国光直播电商业全年带货金额就将近一万亿。他们成为企业主 2019 年以来市场营销的潮流与趋势，被赋予了“新消费风口”地位。
前几天，李檬发布微博视频，他边骑自行车边解读天下秀2020年财报：到去年，WEIQ平台覆盖了图文类视频类直播类等29万职业红人、7500家MCN机构，营收在去年超过了30亿元。视频中，他还对一个卖菠萝的大爷说：
红人的影响力越来越大，你可以试试，不要被时代抛弃。
看完这个视频，我望着煎饼摊愣了很久。原来时代又一次抛弃了我。
今年，盖茨在时隔20多年后又出版了一本名为《气候经济与人类未来》的新书。新书里他说：我是一个乐观主义者，我知道技术的力量，我知道人类的力量。
这些年，盖茨犹如一个章鱼帝一般，1999年书里的十五个预言，如今几乎全部实现了。而当年受他影响而迈入互联网行业的年轻人，如今也偷得了师傅一点真传。
2015年，李檬第一个预判“网红要职业化”，2018年他高喊“红人将会干掉广告公司”，2020年，他说“红人会成为连接一切商业的节点”。如今，国家发布了新的职业。广告公司都在寻求转型，新国货消费品牌都在这样的势头下起来了。
下一步，我就准备让李檬预言下，煎饼摊当然也能上市。
《喜剧之王》有个场景，张柏芝说，看，前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周星驰说：
也不是，天亮后便会很美的。
人生这场戏，其实就是一个个选择和坚持叠加起来的总和。选择好，坚持下来，天终会亮。
看看1999年的李想、王兴或者李檬们，你会相信这一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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