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囧途，继续回家。
昨晚，林薇薇又帮我抢到票了，说有张郑州到日照的商务座，问我要不要？
我问，哪天的？
她说，周六。
我说，我考虑一下。
她说，别考虑了，错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订了。
我跟徐姗沟通了一下，我若是周六的车票回山东，那么就没法去胖东来与看“只是河南”了，结果一沟通不要紧，发现她是飞洛阳，然后去许昌，再到郑州，从郑州飞南宁。
她是计划看完胖东来后，来郑州找我见个面。
那没必要。
商量了一下，下次，山东见。
好！
我跟主任说了一下，我明早的火车，要回山东了。
感谢的话，我也不敢说了。
我心里的定义，就是忘年交+知己。
她对我的定义，还停留在当年的毛头小子，在作家这个领域，很少有年轻人，之前我跟着他们做活动，作家们多是我爹我娘那个年龄的，我在里面格格不入，年轻作家也不少，但是很少有能做签售的，因为签售需要流量支撑。
我属于那个时期的网红。
自带流量。
很少见。
当然，今天很常见……
后来，很多作家，包括一些名作家，他们搞签售都需要跟我们合作，因为我们有流量，我喊一嗓子就能让他的现场排队，若是我不喊呢？
可参考马瑞芳在济南书城的签售。
零零散散，十个八个。
作家，影响力大，但是粘稠度低，他们又没有读者群，又不经营读者，从而缺少热血、铁杆读者，现场签售多少，完全取决于媒体广告力度。
不像我们，随时可以“发动”读者。
我让“主任”他们看到了另外一面……
哇，原来，还可以这样？！
刘胜就算朋友圈运营的比较好的，发条朋友圈，三五百人点赞，他回山东，不需要展示别的，把朋友圈点赞页面给大家看看，谁看了都觉得很震撼。
我草，这太牛了。
关键是，他的好友质量高。
这场面，我很熟悉，看了也很淡定。
为什么？
当年，这就是我的常态，而且数量级更高，后面可以再加个0。
那时，很多人开发外挂，专门提取我QQ空间的访问数据，用来群发邮件的，说懂懂写给大家的一封信，也还有人信，我心想，我有什么要跟大家说的，直接写在文章就行了，何必反其道去发邮件呢？
卖假鞋的，卖假手机的，也到我QQ空间去刷赞。
所以，认识我的时候，主任对我的定义就是“灵气”，说我的成就要么是100，要么是0，偏科太严重，有成为邪教头子的潜质。
图书领域的大记，不出名，但是资源了得，文化领域基本畅通无阻，出版社，作家，书评人，最关键的一点，这种人能左右很多评奖。
每个奖，背后都明码标价。
有些作家跟我关系很好，我都调侃，你好好写，我帮你买个茅盾文学奖。
这个明码标价，不是说，有人卖。
而是，需要运作。
一是，颁发终身成就奖，例如你是XX省的作协主席，有几本名作，但是没有获得过大奖，恰好你今年写了本烂书，也准备退休了，那今年的奖就给你了，既是终身成就奖，又是弥补了你过去几本好书的让奖之功。
二是，谁当评委，你在他们心目中的印象如何？
我为什么决定停写日记去写作品，就是我觉得这些年的获奖作品都是垃圾，虽然我们家书店主要特色就是卖茅盾文学奖的签名书，但是我觉得这些书写的是真烂，尤其是我接触过这么多作家后，我觉得他们的思维多有局限性，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烂上加烂。
就这烂书也能获奖？
当然，有不烂的，王安忆，贾平凹，陈忠实，刘震云，这些都属于我心目中的好作家，还有苏童与金宇澄。
大部分都是垃圾。
主任跟二月河关系很好，当时希耳米希望我能去签帝王三部曲。
那时的我，还是个理科生，对历史没兴趣。
分不清乾隆与康熙到底谁是谁的爹。
我问主任，二月河好签不？
主任说，可以带你去。
那我要提前补补课，我买了这三部曲，一读，狗屁不通，冗长版的《故事会》。
不签了。
后来，问这套书的人很多，因为领导们喜欢，送礼属于硬通货，我又决定去签，不过这已经是多年后了，咱毕竟要向市场低头。
结果，签不了了。
主任问我，几点的车？
我说，9点多。
她说，那来的及，你早上来大玉米
吃早餐吧，6点半吃到7点。
我说，OK。
发了位置给我，离我比较近，离大玉米还有点距离，叫方中山胡辣汤。
我不愿意接触我这些恩师们还有个原因，就是我觉得我没有达到他们对我的预期，当年，我初出茅庐，给人的感觉是一颗冉冉升起的巨星。
结果，昙花一现。
陨落了。
包括发掘我的小躺老师，应中伟社长，我都不联系了。
害羞。
有时代的因素，有个人的因素。
还有一点，我一直都隐瞒了一点，我找主任帮我签书，一直都是同一个由头，我给读者们发福利的，她并不知道让我转手高价卖了。
应该也知道，但是呢，在出版这个领域，有个共识，签名有价值，但是没有太大的价值，你这么想，搞一场签售会要花好几万块钱，也不过卖个几百册而已。
出版领域，没人觉得签名书值钱。
觉得，签个书，能带动销量，不是作家要感谢你才对吗？帮他们出销量。
有没有搞不定的作家？
只遇到了一个。
《遥远的救世主》的作者，豆豆。
主任帮我问了两次。
最后一次答复是，若是签一两本给你可以，多了不可能，因为她不愿意走入公众视野，有家庭的因素……
GET！
若是能签1万册《遥远的救世主》？
我能赚100万！
这本书的读者基础太好了。
我对签名书这个市场不感兴趣的另外一个原因，若是作家是一座座高山，我全爬过了，没有我们没签过的知名作家，王蒙当时还是文化部部长，一样给我们签书，还有张平，人家当时还是山西省副省长。
没有挑战性了。
早餐，很忙。
主任让我坐，别动，她来安排。
我就乖乖的坐着。
一一端来，然后给我科普：真正好喝的胡辣汤不在郑州，在周口西华，在舞阳北舞渡，给你弄了一碗豆腐脑，一碗胡辣汤，这边还有一个吃法，两个一掺。
我说，我还是一样一样的体验。
她问，今年做的怎么样？
我说，还好，没负债，依然正收益。
她问，应收款怎么样？
我说，对公家的，都还好，毕竟咱额度小，又是小本买卖，一般都会给，就是给多给少的事。对企业的，前几年他们建的阅读室或捐的图书馆，这些就很难了，在企业发展时，这些都是积极的正资产，但是企业困难了，首先剥离的就是这些无关紧要的文化负资产，只投入不产出，他们在剥离出售时，往往会把债务先解决了，没钱还，就直抵，要么实物抵押，要么给他们公司股票，基本就是两三折，你不要也不行。
她问，多吗？
我说，企业我就遇到了一家，前几年处于资本风口的企业，给老家捐，给大凉山捐，给母校捐，现在还欠我20多万，我从来没要过，因为那两年，我光在他家一年不止赚20万，我就当感恩了。今年，我爬山路过他们那边，我给大BOSS发了个信息，问在XX吗？他没回，我就给打了个电话，说路过，但是不停留，甚是想念。他跟我讲，看到我信息没敢回，以为我是要钱，毕竟书钱不是别的，再穷不能欠秀才的钱，说实在困难，但是有重组计划，要把文化、体育这些资产出售，到时优先考虑我这边……
她问，后来呢？
我说，暂时没有后来！
不过，依我对他这个人的了解，若是他哪天东山再起，他个人会掏钱还给我的。
这就是为什么我坚持没催他的缘故。
他是个要脸的人。
主任问我，养殖ETF还在投吗？
我说，还在。
她问，一直买入？
我说，是的。
她问，你坚信有未来吗？
我说，过去，我坚信，现在不确定了，因为黎明前时间太长了，一直看不到曙光。
她说，这两年，经常有企业找我们帮着介绍作家，要么是给企业写书，要么是给企业家写传记。
我说，山东那边也是。
她说，真的深入接触这些民营企业家，只有一个感觉，他们胆子都太大了，步子也大，这里面有个关键点，一旦他们成为行业龙头，那么民间资本，银行资本，债券资本，都给与他们无限级的额度，从而使他们拿钱不当钱了，回学校一捐就是几个亿，搞足球，搞旅游，多元化发展。
我说，所以，你觉得养殖领域很危险。
她说，我的直觉，是。
我说，危险也是好事，不破不立。
她说，我也不懂经济，只是会担心，猪肉会不会再到40元一斤。
我说，这个你放心，再也不会了。
她的担心，我明白，就是未来两三年，各个领域的龙头，可能陆续会暴出恒大式的问题，企业在不指数级增长的前提下，无法承担巨额债务……
我说，不过养殖ETF的问题，我不担心，我一共买了20万的，纯粹就是娱乐。
她说，那就好。
吃过早餐，我打车去高铁站。
逛了一圈，想买本杂志，发现没有书店。
临近上车了，我才发现，原来商务座有专属的休息区，我应该进去坐坐，但是又觉得不好意思，觉得没有资格感，要是林薇薇在就好了，她可以大摇大摆的领我进去，我也不用买水了，在旁边超市买了两瓶水花了18块钱。
我是8号车厢。
上车后，我没找到座位。
我是01F。
座位是03开头的。
我拉着箱子从车头找到车尾。
问了乘务员。
原来，前面还有半截，只有五个座位，超级大。
可躺可卧可坐。
我刚坐下，乘务员就问要不要拖鞋和毯子，然后给倒上茶水，拿来了零食。
这？
真好。
关键是，超级安静。
没人说话。
我拍照发给林薇薇……
过了两站后，就剩我自己了，乘务员过来问，要不要给我准备午饭。
我说，不用。
我觉得，就我自己，没必要麻烦了。
我1点就到站了。
回去吃。
林薇薇批评我，意思是你该要，你下了车还要转车俩小时才到家，你不要嫌麻烦他们，对于服务人员而言，你愿意要，是对他们的肯定，是他们价值体现。
这？
我们俩在这方面差别很大。
例如住酒店。
我都是自己去洗衣服。
她不，直接打电话让前台到房间拿衣服，去给洗，给送到房间。
我真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在商务舱里，看什么都新鲜，我也从门外看到了我自己，二等座满满的，走廊里还有站票，后来商务舱就我自己，还有四个座位空着，他们也不进来坐。
可能是胆怯吧？
平时，二等座我是不愿意坐，太挤了。
偶尔出行，都是一等座。
商务座我不选择，因为的确太贵了。
乘务员总是过来给我添水，我嫌麻烦，意思是你给我瓶装的，我不愿意喝热水，聊了几句，问她见到过明星没？
她说，还是比较常见的。
她很健谈，跟我讲，商务座主要是三类群体。
一类，真有钱的。
一类，短途，纯粹体验一下的。
一类，可报销群体。过去这个群体多，现在越来越少了。
来之前，林薇薇还让我去百度一下，怎么才能表现的经常坐商务舱……
以后，要好好赚钱。
临下车了，遇到了青岛一位做装修的女老板，她主要做中高端客户，我问她这几年客户有什么变化？
她说，老板群体，消费力在下降，事业单位的，影响不大，很多老板的别墅或大平层，装修到一半，停工了，材料进过来了，要求付费，装没看到信息。
今早，还跟主任聊到了胖东来。
我好奇的是，胖东来作为河南的网红超市，为什么不来郑州呢？
主任认为，郑州市场不好做。
高度垄断。
同时，还赞美了胖东来，稳打稳扎，不高负债，不盲目扩张。
发展的可能慢，但是沉稳，死不了。
就怕盲目扩张。
主任说，现代企业，都是扩张扩死的。
若是按部就班，都命不至死。
这一点，我感触特别深，看县城这些年死去的大型企业就行了，就三点。
第一，不断的在行业内并购。
第二，不计成本的多元化，体育也涉足，音乐也涉足，餐饮住宿也涉足。
第三，饱和式产业复制。
昨天，冯老师讲了一位期货大师的陨落，十几年，再也没起来。
我跟她讲，我在互联网圈子里这20年，见过无数人的沉浮，应该说是浮沉，就是曾经春风得意过，然后沉没了，几乎没有人能翻盘。
成年人的跌倒，基本就是一蹶不振。
今天，有朋友跟我讲，我们有个共同的朋友重新站起来了，曾经借过她2万元，昨天还给她了，她说自己听说对方翻身了，都感动的哭了。
为什么感动？
成年人，跌倒基本爬不起来了。
他竟然，能再次站起来！
有个关键点，他负债并不多，两三百万而已。
若是两三千万，基本没有可能了。
对于一个拥有优秀头脑的人而言，只要用心，一年赚个两三百万，并不难，但是想轻松赚个两三千万，不仅仅需要优秀的头脑，还需要一流的团队，就有一定难度了。
我媳妇当年认识的那群炒房的。
现在，多已失联。
很多游戏，都是依托高预期支撑的。
一旦预期没了。
什么都完了。
企业的突然倒下，也是同一个原因。
过去，企业普遍是高预期，高杠杆，预期变了，杠杆没变！
我媳妇多次感叹，老公，现在想想你是对的，没贷款，没借款，拒绝炒房，若是我们现在每个月需要还款5万元，你看看我吃相难看不？谁关注我？谁跟我说句话？我脚踩脖子问你要钱……
我坐上高铁后，就给表弟打电话，让他去接我。
表弟给我哥开车。
我哥最近没在家。
我微信跟我哥说了一声……
我哥说，我昨天就安排过了。
若是近一点，例如我从临沂站下，那么我让同事去接我就行了，日照离家还是有点远，另外天气不好，还是专业选手更好一些。
山东的司机，鞍前马后，伺候的你都不好意思。
我是他表哥，我们这关系。
他也如此。
抢我的行李，帮我开门。
我问，我来开？
他说，那胡来了。
我现在很不适应山东这些虚情假套……
远处传来口琴声。
我摇下玻璃，发现是保安在吹。
我说，你等我一下，我去拍个照。
吹的真不错。
我说我给他拍个照，他还很不好意思，停下了。
我鼓励他。
他才继续。
出发。
我问，我一个月没在家，有什么新闻？
他说，没什么新闻，就是俩月没发工资了。
我说，这个不是很正常吗？
他说，过去是3月份发1月份的，那么12月应该发10月份的，现在是9月份的还没发。
我问，因为什么？
他说，没钱。
我说，账上不是有钱吗？
他说，说是买厂房，付了定金了。
我秒懂。
我哥跟我说过，我反对，从而他就不跟我说了，我哥坐牢是因祸得福，若是不坐牢，贷款还会继续批，村里老百姓的钱也会继续存在公司里，结果我哥一出事，银行不贷了，村里亲戚朋友都提现，股东们纷纷拿钱自救，我除了拿80万捞我哥外，还要拿钱去应对村里的提现。
好在，我爹我娘都是我们村的，尤其是我姥姥家属于大户，把核心圈层稳定住了，否则光一个提现就把我们提死了。
这一波自救，把杠杆降下来了。
正好遇到了行业不景气。
大家都让杠杆压的喘不过气，我哥日子还过的很舒服，因为他不仅仅做地产，还做钻探，钻探生意一直不错，而且行业不景气倒逼行业改革，你现在不拿现金，没人接这个业务，从而流水比较稳定。
前段时间，有朋友跟我讲，本地几大地产公司，都要求员工给公司担保做贷款，用来断臂求生。
这些员工也都是傻逼，竟然，愿意！
我哥有钱后，不还我们这些亲戚朋友，依然拿在手里，他有自己的想法，一直跟我讲，这是一波大行情，越来越多企业会卖厂房，他要收厂房，然后当房东，举了个例子，上一波经济危机时，捡漏买厂房的，租金10年就回来了。
我反对。
理由是，县城里，什么资产都是垃圾。
他为什么热衷于这个事？
有两个点：
第一，农村孩子，一直都想拥有土地，要么是庄园，要么是厂房，从而证明自己家里“有”。
我也有过这个阶段，我在农村买过大面积的土地，种过银杏，搞过园林。
也想过办工厂。
但是，我现在已经脱敏了。
第二，他被深度PUA了，他傍了个大哥，那个大哥一直在帮他规划政治头衔，撮合他朝上认识，这个厂房主是断臂求生，但是没人接盘，应该是有超级高能量的人建议我哥接盘，我哥当时应该答应了。
他好面子，另外，觉得这是自己的投名状。
我跟他说过无数次，这些都是虚的，假的，没有任何意义。
那不代表什么……
PUA他的有两个圈子，一是这些老爷，二是各类MBA，他读的管理课太多了，动不动学华为，你自己连高中都没读过，整个管理层找不出俩读过高中的，学什么华为？
坐着迈巴赫，擦了鼻涕，一开窗户就往外扔。
你还学华为？
在我们兄弟俩深度合作的日子里，主要分歧点就在轻资产与重资产上，他总是想买地，买厂房，买办公楼，想要自己的领地，而我的建议呢，则是轻资产，轻到你带着老婆孩子拎个包就可以离开这里，所有资产都在包里。
因为这个，不知道吵了多少次。
他动不动就噎我：你不学习不进步是不行的。
我不学习？我不进步？
没有我，你还在里面坐牢呢！
当然，也不是多罪大恶极的罪名，行贿，上面案发了，把他顺藤摸瓜摸出来的，有记录，有痕迹，死不承认也没用。
这几年，我接触这些事多了才知道。
这个事，最核心的是什么？
第一，就我们俩。
第二，实物交割。
我不承认，你不承认，绝对安全。
你承认，我不承认，也白搭。
买厂房这个事，大概率要流产，因为我哥没有能力支付这个钱，除非贷款，但是他贷不了款，指望我？
我肯定是NO。
他就是被他眼里至高无上的人赞美的迷失了自我。
当他筹不到钱时，自然就放弃了。
倘若你账上有几千万趴着，工资稳定发着，你拿个千儿八百万的买个厂房玩玩，那无所谓，你一共只有两百万，想花一千万买个厂房，不是痴人说梦吗？！
何况，什么才是你最宝贵的资源？
员工。
哪能拖欠工资呢？
我从来不拖欠，甚至提前发，多发。
我哥最大的短板，没上过学，从而，太容易听人劝，他崇拜的人太多，大家怎么劝他怎么听，恰恰不听我的，觉得我不如他们厉害，另外他有道德制高点，说只睡过我嫂子一个人，从而觉得我人品不行……
因为有嫂子在，他的这些事，我基本不干涉，当然，我也知道他干不成，这些年，除了钻探这个老本行外，他折腾了N项业务，基本都是赔钱的。
表弟开车，一个月四千。
表弟很开心，说是虽然工资低，但是开了眼界，什么也吃了，五星酒店也住了，朝南跑到温州，朝北跑到长春，朝西到了玉树。
我问，现在战斗力如何？
他说，上周三，上午去济南接的人，下午又去青岛送的人，小900公里。
他累计驾驶应该超百万公里。（之前在工地开渣土车）
但是，给我开车不合格。
他变道从来不打灯……
另外，超速。
限速100，他跑一百五六。
说是跑慢了，发挥不出车子的价值。
我问，你扣分多吗？
他说，只要高德不提示区间测速，你跑到200也没人管。
我问，股票还炒没？
他说，哥哥，我跟你说，我就是拿不住，我要是能拿住，亏不了钱，让我全割了。
我问，赔了多少？
他说，三万多。
我说，一年白干了。
他说，就是。
我问，那你为什么不拿着？
他说，我一天上班赚个百多块钱，但是一看，一天亏个上千，晚上睡不着，白天总走神，又担心赔光了，就卖了。
我问，弟妹知道不？
他说，哪敢说？
我问，谁带你炒的？
他说，XX，你认识不？你们北边那个村的。
我说，认识，初中时比我们高一级。
他说，他信用卡，网贷，全弄上了。
我说，那就是赌博了。
XX也是开渣土车的，之前在我们工地。
他说，我就是赌性太强。
我说，这些东西，你不能碰。
给我科普了半天北交所，说沂水那边都在组团排队开户……
我问，北交所为什么突然涨？
他说，你不研究这一块不知道，这个北交所就是XXX家族的，现在下决心要取代上海和深圳。
我问，真的假的？
他说，千真万确。
我说，你别开了。
他说，我不敢玩了，我一玩，管不住自己。
他说了这些，我倒是很心疼，你无法想象他是一个多么过日子的人，真是一分钱掰开花，不舍得吃不舍得穿，不仅仅替自己省钱，也替公司省钱，甚至他提议我从莒县下高速，省个十块八块的高速费，时间差个七八分钟。
我说，不行，必须全程高速。
我这个表弟的生活模式，跟我爹我娘以及他爹他娘，还是一个类型。
连电费都算计的程度。
另一面，真投资起来，赌起来。
一扔就是几万。
他问我，哥，问你借钱的多吗？
我说，我又没钱，谁会问我借钱？
他跟我讲，工友问他借钱，借个三百两百，就不还了……
我说，你为什么要借？
他说，觉得不好意思。
我说，你辛苦一天都赚不了两百块钱，你竟然借给别人？
他不仅仅要开车，开车只是副业，平时他在公司有具体的工作，真是忙里忙外，一天赚不到两百块钱。
穷大方。
转悠转悠，又给我讲起了北交所。
说，哥，我觉得，你那个定投，太保守，也不赚钱，你应该做做北交所的波段。
我说，我的事，你少管，你多考虑自己的老婆孩子。
他说，哥，别看我日子过的紧紧巴巴，但是老婆孩子都很好。
我问，弟妹在超市现在一个月多少钱？
他说，1800，但是给缴着保险，不就相当于三千吗？在县城，你上哪找三千的工作呀？而且你弟妹卖熟食卖生肉，哥我说了你别笑话，超市跟咱家开的一样，什么肉都吃的够够的了，烧鸡，猪蹄，猪耳朵……你弟妹负责打票，一个猪耳朵，20也行，2块不也行吗？那字不就是她摁的嘛！凡是需要称重的，基本都不用花钱，她去买菜，人家也这么给按，人家来买肉，她也这么给按……
我说，那等于又多发了一千。
他说，差不多。
我问，没说给你涨工资？
他说，公司这么困难，这已经对咱很照顾了。
虽然我哥给他的工资不高，但是对他是真的好，他有两套房子，首付大部分都是我哥给付的，另外他这些年的工资，多在公司里没有提出来，一直涨着利息，我哥应该是按照1毛的利息给计算的，一年应该也能拿个三四万的利息。那为什么日子还过的如此清贫？
两口子，就花媳妇那点工资。
我问，孩子吃过肯德基没？
他说，从来没，那就是垃圾食品。
我问，他也不馋？
他说，不馋。
我说，哪天，要是他想吃了或者你想让他体验一次了，带到我们书店，我请他吃一次。
他说，不用，不用。
送下我，他在我车库转了转，感叹了一句，你都让这些车长毛了，也不开，一年光保险好几万，你看看，该卖卖就卖卖，过日子不能这么糟蹋……
我满口答应。
他真的很好，用他最真诚的好来劝我。
就如同跟我商量走下道，省点高速费。
今天，坐在商务座上时，我在想，这个世界是互不相通的，就如同同一列车上，有人站着，有人坐着，有人躺着，有的车厢里吵吵闹闹，有的车厢里很是安静，坐在商务舱的人起草的政策，对于后面车厢的人而言，往往是不接地气的。
20年前的鸡汤是什么样的？
我帮你们回忆一下。
是说，比尔盖茨（或其他富豪）平时只坐经济舱，理由是经济舱跟头等舱飞行速度是一样的……
这是毒鸡汤。
因为，一个人有能力，有条件，他绝对不会坐经济舱。
恰好，我昨天采访了主任这个问题。
她的回答是，偶尔坐二等座，我都是把包扔座上，然后在走廊里站站走走。
今天，是我跟表弟认识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交流的如此之深。
我的一大感触是。
他的每一个判断，都是错的。
每一个行为，也是错的。
他又代表了，绝大多数人！
昨晚，林薇薇又帮我抢到票了，说有张郑州到日照的商务座，问我要不要？
我问，哪天的？
她说，周六。
我说，我考虑一下。
她说，别考虑了，错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订了。
我跟徐姗沟通了一下，我若是周六的车票回山东，那么就没法去胖东来与看“只是河南”了，结果一沟通不要紧，发现她是飞洛阳，然后去许昌，再到郑州，从郑州飞南宁。
她是计划看完胖东来后，来郑州找我见个面。
那没必要。
商量了一下，下次，山东见。
好！
我跟主任说了一下，我明早的火车，要回山东了。
感谢的话，我也不敢说了。
我心里的定义，就是忘年交+知己。
她对我的定义，还停留在当年的毛头小子，在作家这个领域，很少有年轻人，之前我跟着他们做活动，作家们多是我爹我娘那个年龄的，我在里面格格不入，年轻作家也不少，但是很少有能做签售的，因为签售需要流量支撑。
我属于那个时期的网红。
自带流量。
很少见。
当然，今天很常见……
后来，很多作家，包括一些名作家，他们搞签售都需要跟我们合作，因为我们有流量，我喊一嗓子就能让他的现场排队，若是我不喊呢？
可参考马瑞芳在济南书城的签售。
零零散散，十个八个。
作家，影响力大，但是粘稠度低，他们又没有读者群，又不经营读者，从而缺少热血、铁杆读者，现场签售多少，完全取决于媒体广告力度。
不像我们，随时可以“发动”读者。
我让“主任”他们看到了另外一面……
哇，原来，还可以这样？！
刘胜就算朋友圈运营的比较好的，发条朋友圈，三五百人点赞，他回山东，不需要展示别的，把朋友圈点赞页面给大家看看，谁看了都觉得很震撼。
我草，这太牛了。
关键是，他的好友质量高。
这场面，我很熟悉，看了也很淡定。
为什么？
当年，这就是我的常态，而且数量级更高，后面可以再加个0。
那时，很多人开发外挂，专门提取我QQ空间的访问数据，用来群发邮件的，说懂懂写给大家的一封信，也还有人信，我心想，我有什么要跟大家说的，直接写在文章就行了，何必反其道去发邮件呢？
卖假鞋的，卖假手机的，也到我QQ空间去刷赞。
所以，认识我的时候，主任对我的定义就是“灵气”，说我的成就要么是100，要么是0，偏科太严重，有成为邪教头子的潜质。
图书领域的大记，不出名，但是资源了得，文化领域基本畅通无阻，出版社，作家，书评人，最关键的一点，这种人能左右很多评奖。
每个奖，背后都明码标价。
有些作家跟我关系很好，我都调侃，你好好写，我帮你买个茅盾文学奖。
这个明码标价，不是说，有人卖。
而是，需要运作。
一是，颁发终身成就奖，例如你是XX省的作协主席，有几本名作，但是没有获得过大奖，恰好你今年写了本烂书，也准备退休了，那今年的奖就给你了，既是终身成就奖，又是弥补了你过去几本好书的让奖之功。
二是，谁当评委，你在他们心目中的印象如何？
我为什么决定停写日记去写作品，就是我觉得这些年的获奖作品都是垃圾，虽然我们家书店主要特色就是卖茅盾文学奖的签名书，但是我觉得这些书写的是真烂，尤其是我接触过这么多作家后，我觉得他们的思维多有局限性，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烂上加烂。
就这烂书也能获奖？
当然，有不烂的，王安忆，贾平凹，陈忠实，刘震云，这些都属于我心目中的好作家，还有苏童与金宇澄。
大部分都是垃圾。
主任跟二月河关系很好，当时希耳米希望我能去签帝王三部曲。
那时的我，还是个理科生，对历史没兴趣。
分不清乾隆与康熙到底谁是谁的爹。
我问主任，二月河好签不？
主任说，可以带你去。
那我要提前补补课，我买了这三部曲，一读，狗屁不通，冗长版的《故事会》。
不签了。
后来，问这套书的人很多，因为领导们喜欢，送礼属于硬通货，我又决定去签，不过这已经是多年后了，咱毕竟要向市场低头。
结果，签不了了。
主任问我，几点的车？
我说，9点多。
她说，那来的及，你早上来大玉米
吃早餐吧，6点半吃到7点。
我说，OK。
发了位置给我，离我比较近，离大玉米还有点距离，叫方中山胡辣汤。
我不愿意接触我这些恩师们还有个原因，就是我觉得我没有达到他们对我的预期，当年，我初出茅庐，给人的感觉是一颗冉冉升起的巨星。
结果，昙花一现。
陨落了。
包括发掘我的小躺老师，应中伟社长，我都不联系了。
害羞。
有时代的因素，有个人的因素。
还有一点，我一直都隐瞒了一点，我找主任帮我签书，一直都是同一个由头，我给读者们发福利的，她并不知道让我转手高价卖了。
应该也知道，但是呢，在出版这个领域，有个共识，签名有价值，但是没有太大的价值，你这么想，搞一场签售会要花好几万块钱，也不过卖个几百册而已。
出版领域，没人觉得签名书值钱。
觉得，签个书，能带动销量，不是作家要感谢你才对吗？帮他们出销量。
有没有搞不定的作家？
只遇到了一个。
《遥远的救世主》的作者，豆豆。
主任帮我问了两次。
最后一次答复是，若是签一两本给你可以，多了不可能，因为她不愿意走入公众视野，有家庭的因素……
GET！
若是能签1万册《遥远的救世主》？
我能赚100万！
这本书的读者基础太好了。
我对签名书这个市场不感兴趣的另外一个原因，若是作家是一座座高山，我全爬过了，没有我们没签过的知名作家，王蒙当时还是文化部部长，一样给我们签书，还有张平，人家当时还是山西省副省长。
没有挑战性了。
早餐，很忙。
主任让我坐，别动，她来安排。
我就乖乖的坐着。
一一端来，然后给我科普：真正好喝的胡辣汤不在郑州，在周口西华，在舞阳北舞渡，给你弄了一碗豆腐脑，一碗胡辣汤，这边还有一个吃法，两个一掺。
我说，我还是一样一样的体验。
她问，今年做的怎么样？
我说，还好，没负债，依然正收益。
她问，应收款怎么样？
我说，对公家的，都还好，毕竟咱额度小，又是小本买卖，一般都会给，就是给多给少的事。对企业的，前几年他们建的阅读室或捐的图书馆，这些就很难了，在企业发展时，这些都是积极的正资产，但是企业困难了，首先剥离的就是这些无关紧要的文化负资产，只投入不产出，他们在剥离出售时，往往会把债务先解决了，没钱还，就直抵，要么实物抵押，要么给他们公司股票，基本就是两三折，你不要也不行。
她问，多吗？
我说，企业我就遇到了一家，前几年处于资本风口的企业，给老家捐，给大凉山捐，给母校捐，现在还欠我20多万，我从来没要过，因为那两年，我光在他家一年不止赚20万，我就当感恩了。今年，我爬山路过他们那边，我给大BOSS发了个信息，问在XX吗？他没回，我就给打了个电话，说路过，但是不停留，甚是想念。他跟我讲，看到我信息没敢回，以为我是要钱，毕竟书钱不是别的，再穷不能欠秀才的钱，说实在困难，但是有重组计划，要把文化、体育这些资产出售，到时优先考虑我这边……
她问，后来呢？
我说，暂时没有后来！
不过，依我对他这个人的了解，若是他哪天东山再起，他个人会掏钱还给我的。
这就是为什么我坚持没催他的缘故。
他是个要脸的人。
主任问我，养殖ETF还在投吗？
我说，还在。
她问，一直买入？
我说，是的。
她问，你坚信有未来吗？
我说，过去，我坚信，现在不确定了，因为黎明前时间太长了，一直看不到曙光。
她说，这两年，经常有企业找我们帮着介绍作家，要么是给企业写书，要么是给企业家写传记。
我说，山东那边也是。
她说，真的深入接触这些民营企业家，只有一个感觉，他们胆子都太大了，步子也大，这里面有个关键点，一旦他们成为行业龙头，那么民间资本，银行资本，债券资本，都给与他们无限级的额度，从而使他们拿钱不当钱了，回学校一捐就是几个亿，搞足球，搞旅游，多元化发展。
我说，所以，你觉得养殖领域很危险。
她说，我的直觉，是。
我说，危险也是好事，不破不立。
她说，我也不懂经济，只是会担心，猪肉会不会再到40元一斤。
我说，这个你放心，再也不会了。
她的担心，我明白，就是未来两三年，各个领域的龙头，可能陆续会暴出恒大式的问题，企业在不指数级增长的前提下，无法承担巨额债务……
我说，不过养殖ETF的问题，我不担心，我一共买了20万的，纯粹就是娱乐。
她说，那就好。
吃过早餐，我打车去高铁站。
逛了一圈，想买本杂志，发现没有书店。
临近上车了，我才发现，原来商务座有专属的休息区，我应该进去坐坐，但是又觉得不好意思，觉得没有资格感，要是林薇薇在就好了，她可以大摇大摆的领我进去，我也不用买水了，在旁边超市买了两瓶水花了18块钱。
我是8号车厢。
上车后，我没找到座位。
我是01F。
座位是03开头的。
我拉着箱子从车头找到车尾。
问了乘务员。
原来，前面还有半截，只有五个座位，超级大。
可躺可卧可坐。
我刚坐下，乘务员就问要不要拖鞋和毯子，然后给倒上茶水，拿来了零食。
这？
真好。
关键是，超级安静。
没人说话。
我拍照发给林薇薇……
过了两站后，就剩我自己了，乘务员过来问，要不要给我准备午饭。
我说，不用。
我觉得，就我自己，没必要麻烦了。
我1点就到站了。
回去吃。
林薇薇批评我，意思是你该要，你下了车还要转车俩小时才到家，你不要嫌麻烦他们，对于服务人员而言，你愿意要，是对他们的肯定，是他们价值体现。
这？
我们俩在这方面差别很大。
例如住酒店。
我都是自己去洗衣服。
她不，直接打电话让前台到房间拿衣服，去给洗，给送到房间。
我真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在商务舱里，看什么都新鲜，我也从门外看到了我自己，二等座满满的，走廊里还有站票，后来商务舱就我自己，还有四个座位空着，他们也不进来坐。
可能是胆怯吧？
平时，二等座我是不愿意坐，太挤了。
偶尔出行，都是一等座。
商务座我不选择，因为的确太贵了。
乘务员总是过来给我添水，我嫌麻烦，意思是你给我瓶装的，我不愿意喝热水，聊了几句，问她见到过明星没？
她说，还是比较常见的。
她很健谈，跟我讲，商务座主要是三类群体。
一类，真有钱的。
一类，短途，纯粹体验一下的。
一类，可报销群体。过去这个群体多，现在越来越少了。
来之前，林薇薇还让我去百度一下，怎么才能表现的经常坐商务舱……
以后，要好好赚钱。
临下车了，遇到了青岛一位做装修的女老板，她主要做中高端客户，我问她这几年客户有什么变化？
她说，老板群体，消费力在下降，事业单位的，影响不大，很多老板的别墅或大平层，装修到一半，停工了，材料进过来了，要求付费，装没看到信息。
今早，还跟主任聊到了胖东来。
我好奇的是，胖东来作为河南的网红超市，为什么不来郑州呢？
主任认为，郑州市场不好做。
高度垄断。
同时，还赞美了胖东来，稳打稳扎，不高负债，不盲目扩张。
发展的可能慢，但是沉稳，死不了。
就怕盲目扩张。
主任说，现代企业，都是扩张扩死的。
若是按部就班，都命不至死。
这一点，我感触特别深，看县城这些年死去的大型企业就行了，就三点。
第一，不断的在行业内并购。
第二，不计成本的多元化，体育也涉足，音乐也涉足，餐饮住宿也涉足。
第三，饱和式产业复制。
昨天，冯老师讲了一位期货大师的陨落，十几年，再也没起来。
我跟她讲，我在互联网圈子里这20年，见过无数人的沉浮，应该说是浮沉，就是曾经春风得意过，然后沉没了，几乎没有人能翻盘。
成年人的跌倒，基本就是一蹶不振。
今天，有朋友跟我讲，我们有个共同的朋友重新站起来了，曾经借过她2万元，昨天还给她了，她说自己听说对方翻身了，都感动的哭了。
为什么感动？
成年人，跌倒基本爬不起来了。
他竟然，能再次站起来！
有个关键点，他负债并不多，两三百万而已。
若是两三千万，基本没有可能了。
对于一个拥有优秀头脑的人而言，只要用心，一年赚个两三百万，并不难，但是想轻松赚个两三千万，不仅仅需要优秀的头脑，还需要一流的团队，就有一定难度了。
我媳妇当年认识的那群炒房的。
现在，多已失联。
很多游戏，都是依托高预期支撑的。
一旦预期没了。
什么都完了。
企业的突然倒下，也是同一个原因。
过去，企业普遍是高预期，高杠杆，预期变了，杠杆没变！
我媳妇多次感叹，老公，现在想想你是对的，没贷款，没借款，拒绝炒房，若是我们现在每个月需要还款5万元，你看看我吃相难看不？谁关注我？谁跟我说句话？我脚踩脖子问你要钱……
我坐上高铁后，就给表弟打电话，让他去接我。
表弟给我哥开车。
我哥最近没在家。
我微信跟我哥说了一声……
我哥说，我昨天就安排过了。
若是近一点，例如我从临沂站下，那么我让同事去接我就行了，日照离家还是有点远，另外天气不好，还是专业选手更好一些。
山东的司机，鞍前马后，伺候的你都不好意思。
我是他表哥，我们这关系。
他也如此。
抢我的行李，帮我开门。
我问，我来开？
他说，那胡来了。
我现在很不适应山东这些虚情假套……
远处传来口琴声。
我摇下玻璃，发现是保安在吹。
我说，你等我一下，我去拍个照。
吹的真不错。
我说我给他拍个照，他还很不好意思，停下了。
我鼓励他。
他才继续。
出发。
我问，我一个月没在家，有什么新闻？
他说，没什么新闻，就是俩月没发工资了。
我说，这个不是很正常吗？
他说，过去是3月份发1月份的，那么12月应该发10月份的，现在是9月份的还没发。
我问，因为什么？
他说，没钱。
我说，账上不是有钱吗？
他说，说是买厂房，付了定金了。
我秒懂。
我哥跟我说过，我反对，从而他就不跟我说了，我哥坐牢是因祸得福，若是不坐牢，贷款还会继续批，村里老百姓的钱也会继续存在公司里，结果我哥一出事，银行不贷了，村里亲戚朋友都提现，股东们纷纷拿钱自救，我除了拿80万捞我哥外，还要拿钱去应对村里的提现。
好在，我爹我娘都是我们村的，尤其是我姥姥家属于大户，把核心圈层稳定住了，否则光一个提现就把我们提死了。
这一波自救，把杠杆降下来了。
正好遇到了行业不景气。
大家都让杠杆压的喘不过气，我哥日子还过的很舒服，因为他不仅仅做地产，还做钻探，钻探生意一直不错，而且行业不景气倒逼行业改革，你现在不拿现金，没人接这个业务，从而流水比较稳定。
前段时间，有朋友跟我讲，本地几大地产公司，都要求员工给公司担保做贷款，用来断臂求生。
这些员工也都是傻逼，竟然，愿意！
我哥有钱后，不还我们这些亲戚朋友，依然拿在手里，他有自己的想法，一直跟我讲，这是一波大行情，越来越多企业会卖厂房，他要收厂房，然后当房东，举了个例子，上一波经济危机时，捡漏买厂房的，租金10年就回来了。
我反对。
理由是，县城里，什么资产都是垃圾。
他为什么热衷于这个事？
有两个点：
第一，农村孩子，一直都想拥有土地，要么是庄园，要么是厂房，从而证明自己家里“有”。
我也有过这个阶段，我在农村买过大面积的土地，种过银杏，搞过园林。
也想过办工厂。
但是，我现在已经脱敏了。
第二，他被深度PUA了，他傍了个大哥，那个大哥一直在帮他规划政治头衔，撮合他朝上认识，这个厂房主是断臂求生，但是没人接盘，应该是有超级高能量的人建议我哥接盘，我哥当时应该答应了。
他好面子，另外，觉得这是自己的投名状。
我跟他说过无数次，这些都是虚的，假的，没有任何意义。
那不代表什么……
PUA他的有两个圈子，一是这些老爷，二是各类MBA，他读的管理课太多了，动不动学华为，你自己连高中都没读过，整个管理层找不出俩读过高中的，学什么华为？
坐着迈巴赫，擦了鼻涕，一开窗户就往外扔。
你还学华为？
在我们兄弟俩深度合作的日子里，主要分歧点就在轻资产与重资产上，他总是想买地，买厂房，买办公楼，想要自己的领地，而我的建议呢，则是轻资产，轻到你带着老婆孩子拎个包就可以离开这里，所有资产都在包里。
因为这个，不知道吵了多少次。
他动不动就噎我：你不学习不进步是不行的。
我不学习？我不进步？
没有我，你还在里面坐牢呢！
当然，也不是多罪大恶极的罪名，行贿，上面案发了，把他顺藤摸瓜摸出来的，有记录，有痕迹，死不承认也没用。
这几年，我接触这些事多了才知道。
这个事，最核心的是什么？
第一，就我们俩。
第二，实物交割。
我不承认，你不承认，绝对安全。
你承认，我不承认，也白搭。
买厂房这个事，大概率要流产，因为我哥没有能力支付这个钱，除非贷款，但是他贷不了款，指望我？
我肯定是NO。
他就是被他眼里至高无上的人赞美的迷失了自我。
当他筹不到钱时，自然就放弃了。
倘若你账上有几千万趴着，工资稳定发着，你拿个千儿八百万的买个厂房玩玩，那无所谓，你一共只有两百万，想花一千万买个厂房，不是痴人说梦吗？！
何况，什么才是你最宝贵的资源？
员工。
哪能拖欠工资呢？
我从来不拖欠，甚至提前发，多发。
我哥最大的短板，没上过学，从而，太容易听人劝，他崇拜的人太多，大家怎么劝他怎么听，恰恰不听我的，觉得我不如他们厉害，另外他有道德制高点，说只睡过我嫂子一个人，从而觉得我人品不行……
因为有嫂子在，他的这些事，我基本不干涉，当然，我也知道他干不成，这些年，除了钻探这个老本行外，他折腾了N项业务，基本都是赔钱的。
表弟开车，一个月四千。
表弟很开心，说是虽然工资低，但是开了眼界，什么也吃了，五星酒店也住了，朝南跑到温州，朝北跑到长春，朝西到了玉树。
我问，现在战斗力如何？
他说，上周三，上午去济南接的人，下午又去青岛送的人，小900公里。
他累计驾驶应该超百万公里。（之前在工地开渣土车）
但是，给我开车不合格。
他变道从来不打灯……
另外，超速。
限速100，他跑一百五六。
说是跑慢了，发挥不出车子的价值。
我问，你扣分多吗？
他说，只要高德不提示区间测速，你跑到200也没人管。
我问，股票还炒没？
他说，哥哥，我跟你说，我就是拿不住，我要是能拿住，亏不了钱，让我全割了。
我问，赔了多少？
他说，三万多。
我说，一年白干了。
他说，就是。
我问，那你为什么不拿着？
他说，我一天上班赚个百多块钱，但是一看，一天亏个上千，晚上睡不着，白天总走神，又担心赔光了，就卖了。
我问，弟妹知道不？
他说，哪敢说？
我问，谁带你炒的？
他说，XX，你认识不？你们北边那个村的。
我说，认识，初中时比我们高一级。
他说，他信用卡，网贷，全弄上了。
我说，那就是赌博了。
XX也是开渣土车的，之前在我们工地。
他说，我就是赌性太强。
我说，这些东西，你不能碰。
给我科普了半天北交所，说沂水那边都在组团排队开户……
我问，北交所为什么突然涨？
他说，你不研究这一块不知道，这个北交所就是XXX家族的，现在下决心要取代上海和深圳。
我问，真的假的？
他说，千真万确。
我说，你别开了。
他说，我不敢玩了，我一玩，管不住自己。
他说了这些，我倒是很心疼，你无法想象他是一个多么过日子的人，真是一分钱掰开花，不舍得吃不舍得穿，不仅仅替自己省钱，也替公司省钱，甚至他提议我从莒县下高速，省个十块八块的高速费，时间差个七八分钟。
我说，不行，必须全程高速。
我这个表弟的生活模式，跟我爹我娘以及他爹他娘，还是一个类型。
连电费都算计的程度。
另一面，真投资起来，赌起来。
一扔就是几万。
他问我，哥，问你借钱的多吗？
我说，我又没钱，谁会问我借钱？
他跟我讲，工友问他借钱，借个三百两百，就不还了……
我说，你为什么要借？
他说，觉得不好意思。
我说，你辛苦一天都赚不了两百块钱，你竟然借给别人？
他不仅仅要开车，开车只是副业，平时他在公司有具体的工作，真是忙里忙外，一天赚不到两百块钱。
穷大方。
转悠转悠，又给我讲起了北交所。
说，哥，我觉得，你那个定投，太保守，也不赚钱，你应该做做北交所的波段。
我说，我的事，你少管，你多考虑自己的老婆孩子。
他说，哥，别看我日子过的紧紧巴巴，但是老婆孩子都很好。
我问，弟妹在超市现在一个月多少钱？
他说，1800，但是给缴着保险，不就相当于三千吗？在县城，你上哪找三千的工作呀？而且你弟妹卖熟食卖生肉，哥我说了你别笑话，超市跟咱家开的一样，什么肉都吃的够够的了，烧鸡，猪蹄，猪耳朵……你弟妹负责打票，一个猪耳朵，20也行，2块不也行吗？那字不就是她摁的嘛！凡是需要称重的，基本都不用花钱，她去买菜，人家也这么给按，人家来买肉，她也这么给按……
我说，那等于又多发了一千。
他说，差不多。
我问，没说给你涨工资？
他说，公司这么困难，这已经对咱很照顾了。
虽然我哥给他的工资不高，但是对他是真的好，他有两套房子，首付大部分都是我哥给付的，另外他这些年的工资，多在公司里没有提出来，一直涨着利息，我哥应该是按照1毛的利息给计算的，一年应该也能拿个三四万的利息。那为什么日子还过的如此清贫？
两口子，就花媳妇那点工资。
我问，孩子吃过肯德基没？
他说，从来没，那就是垃圾食品。
我问，他也不馋？
他说，不馋。
我说，哪天，要是他想吃了或者你想让他体验一次了，带到我们书店，我请他吃一次。
他说，不用，不用。
送下我，他在我车库转了转，感叹了一句，你都让这些车长毛了，也不开，一年光保险好几万，你看看，该卖卖就卖卖，过日子不能这么糟蹋……
我满口答应。
他真的很好，用他最真诚的好来劝我。
就如同跟我商量走下道，省点高速费。
今天，坐在商务座上时，我在想，这个世界是互不相通的，就如同同一列车上，有人站着，有人坐着，有人躺着，有的车厢里吵吵闹闹，有的车厢里很是安静，坐在商务舱的人起草的政策，对于后面车厢的人而言，往往是不接地气的。
20年前的鸡汤是什么样的？
我帮你们回忆一下。
是说，比尔盖茨（或其他富豪）平时只坐经济舱，理由是经济舱跟头等舱飞行速度是一样的……
这是毒鸡汤。
因为，一个人有能力，有条件，他绝对不会坐经济舱。
恰好，我昨天采访了主任这个问题。
她的回答是，偶尔坐二等座，我都是把包扔座上，然后在走廊里站站走走。
今天，是我跟表弟认识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交流的如此之深。
我的一大感触是。
他的每一个判断，都是错的。
每一个行为，也是错的。
他又代表了，绝大多数人！